囚車外走來一道黑影,在雨水中凝結成人形。
火光太暗,季罌眯著眼瞧,看不清楚那是什麼。
“誰在那?”她問。
來人身高八尺,身披墨衣,低首半跪在眼前,口中發出幽涼的聲音,“臣來遲一步。”
似曾相識,又極陌生的一張臉,臉上深到不見情緒的眸子,在雨霧中更為冰冷。
“你為何而來?”季罌問他。
耀晴:“為女君而來,為獻祭而來。”
季罌端詳這個人的臉,有妖冶的幾道魔紋,“你要為我死?”
耀晴虔誠地垂下眼簾,“女君取走臣的心,從此天地無牢,再也沒有人能困住您。”
“好一個天地無牢。可是哪裡不是樊籠呢。”季罌蒼涼地笑道,“我對凡世並無太多牽念。”
耀晴:“女君的使命還沒有完成。”
季罌緩緩坐起,“我生在雙星之日,身負禍國妖孽的罪名。我的使命,不就是等人來殺我。現在隻等我一死,使命就快完成了,不是嗎?”
耀晴搖頭,“我們需要女君引領妖魔,討還公道。”
季罌目光幽寒,“我爹娘屍骨未寒,我連他們的公道都無法討還……”
耀晴執著道:“取得臣的心,女君就能殺死這些道貌岸然的螻蟻。”
季罌沉默地看向他,看了良久,問道:“你會死嗎?”
耀晴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會有人關心他的死活,“臣是為死而生。”
季罌:“你叫什麼?”
“耀晴。”
她看見耀晴將手放在胸口,那裡緩緩盛開金色火焰,燃燒著一片五彩羽毛。
“原來是這樣。你就是宇宙焰。”
季罌觸摸五彩羽毛,“但是從此無人再記得你,這樣也願意嗎?”
耀晴露出健壯的胸膛,聲音堅定有力地震動,“臣的命是魔父所賜,為女君延續生命,是臣存在的價值。”
季罌閉上眼,指尖觸向他的胸口,“我會記得你,耀晴。”
宇宙焰纏上指尖,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它是溫暖的,熾熱的。
它的光芒悄然無聲地散落於天地,溫柔地散落在這座煉獄的每個角落,無人能看見,卻能感覺到默默平息怨魂的力量,甚至平息了燃到極致的極怒之火。
“這是?”
鬥雲蠡為這種神奇的力量感到震撼。
紅玉姬也感到奇怪,疑惑地看向師父。
李鹿玄的視線落在徹底焚毀的王都,憑他如何感應,也還是感覺不到這股力量的來源。
他的修為,竟然無法窺探對方的底細。
帝星垂和蟾宮趕到時,最後一縷焰火已經消失了。
他們正要到孟侯府去查找宇宙焰的下落,一股殺氣直衝而來,帝星垂定睛一瞧,一柄紅劍釘在了腳下,劈開了兩道裂縫。
蟾宮望向半空的玄衣魔將,眸光不由地遲疑起來……
*
隨著宇宙焰的光芒逐步收斂,季罌身上的傷勢漸漸愈合。
昭炎趕到時,季罌的傷勢恢複了大半,他當然也察覺到宇宙焰的去向,因此沒有多問,隻是打開囚籠準備護送她出去。
季罌卻道:“還不是時候。這具身體需要修複,需要適應。”
她一天沒死,那些人就不會放鬆警惕。眼下形式對她極為不利,她需要一個能暫時能容身修複傷勢的地方,而牢獄就是最好的地方。
昭炎不愧是跟著她的人,立即明白了她的打算,“那小臣先處理好孟家安葬,再來追隨女君。”
他說完,聽到一陣腳步聲,有人朝這邊走來。
“有人來了。”昭炎忙握訣隱了身。
不用看,季罌也知道來的是晏驍,她看著逆著燭火走來的人,“晏小公子準備如何處置我?”
晏驍心中愧對她,因此沒有像往日那般與她爭鋒相對,他命人開了鎖,將她抱去榻上安置,又叫了跟隨而來的五家弟子為她看傷。
於凡人而言,這傷勢隻怕是回天乏術,因此他特意帶了五氏過來。
期間晏驍就站在旁邊,直到看診結束方才離去。
屋前屋後有許多人守著,季罌不打算離開,索性就睡覺。
她睡得並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