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溜,吸溜。”
沈荷盤著腿坐在炕上喝羊湯,邊喝邊點頭。
嗯,大兒媳燉的這羊湯不錯。
鮮香鮮香的,湯裡加了蘿卜,還撒了點蔥花,喝起來就更帶勁了。
隻可惜,老薑家沒有香菜跟山楂,要是滾湯的時候加點香菜碎和山楂,燉出來的羊湯味道更好。
好大兒薑遠山看老娘喝湯喝的香,自個兒也高興,顛顛兒在邊上候著,等老娘喝完湯,忙問,“娘,這湯咋樣?”
“味道挺好。”
剛喝完滿滿一大碗羊湯的沈荷滿意點頭,還真彆說,這大冬天的來一碗蘿卜燉羊湯,身上暖和和的,是挺舒坦。
看老娘喜歡,薑遠山立馬過碗,還要去給老娘盛一碗來。
“那我再給娘盛去。”
“老大啊,娘飽了,不喝了。”
沈荷摸出塊乾淨的手帕,擦了擦嘴。
既然老娘說不喝了,薑遠山也沒說啥,決定把剩下的湯留著,等下一頓再給老娘喝。
“行,等娘餓了再喝。”
薑遠山笑嗬嗬的。
沈荷抬眼看了下自個兒這白撿的便宜大黑兒子,又瞅了眼外頭一連串趴窗戶對著羊湯留哈喇子的小蘿卜頭,擺手道,“娘知道,這是你孝敬娘的,娘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這湯啊,娘也喝過了,知道啥滋味了,剩下的湯給家裡分了吧,這些年,咱們家裡孩子媳婦兒的都挺不容易的。”
啥???
這話一出口。
彆說是薑遠山驚著了,就是趴在窗口台子上偷著留哈喇子的小蘿卜頭們都呆了。
剛,剛才娘(奶)說什麼?
要把家裡的羊湯分給他們喝?
這,今個兒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
還是他發燒聽岔了?
薑遠山摸了把額頭,確定自個兒沒發燒,又抬頭看了看外頭陰冷的天,嗯,今天也沒太陽,這才不確定開口,“娘,剛才........”
“爸,奶剛才說,讓我們喝羊湯!”
沈荷還沒答話呢,就聽見窗台上響起了八歲的大孫子黑娃兒脆生生的小嗓音。
“吃肉!喝湯!”
小蛋娃兒也留著口水道。
剩下的三個小丫頭,大丫,二丫和三丫也滿臉盼望的看過來。
在這年頭,家裡能吃上一頓肉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更彆說今天家裡燉的是羊湯,裡頭有羊肉還有蘿卜,這該多好吃啊。
孩子們都饞得不行。
灶房裡的三個兒媳婦聽見這話,也都瞪大了眼睛。
許春秀挺著肚子表情尤其誇張,活脫脫一副大白天活見鬼的樣子,一驚一乍的跟大嫂弟妹咬耳朵,“家婆不是摔了一腳,把腦子摔糊塗了吧?”
不然,往日裡過日子摳摳索索,恨不能把一分錢掰成幾瓣花的老太太,今個兒怎麼會把這麼珍貴好喝的羊湯分給大家喝?
要是放在往常,這羊湯要麼就是讓老太太留的變了味兒,要麼就是進了老四的肚子,哪裡輪的上他們?
“二弟妹,這話咋說的。”
陳秀英看許春秀說的話不著調,不悅道。
吳鳳也不讚同地看著她。
許春秀忙改口打哈哈,“我這不是給嚇著了嗎,咱娘可從來沒這樣過......”
這話......
吳鳳看了眼灶台上溫著的羊湯,低聲道:“大嫂,這湯?”
陳秀英懶得跟她計較,也琢磨道,“咱娘說不定就是一時興起,這湯還是給娘留著吧。”
許春秀立刻不樂意了,她挺著肚子,嘟嘟囔囔的,無外乎說的是什麼,婆婆都發話了,咱們當媳婦兒的還有啥說的,這可是羊湯,大補著呢。
陳秀英妯娌倆早習慣了她這德行,商量定了,又開始各自做自己的活計。
許春秀見沒人搭理她,哼了聲,扶著肚子出去了。
堂屋裡的,薑遠山瞪了眼黑娃兒,“臭小子,這是給你奶補身體的,你咋能喝!去,一邊玩去!”
黑娃兒自小給他爹吼到大的,一點兒也不在意,笑嘻嘻領著幾個堂弟妹跑了。
薑遠山深吸一口氣,準備講一番長篇大論,說服他娘。
沒想到,沈荷笑盈盈地拍了拍炕沿兒,“老大啊,你來。”
薑遠山戰戰兢兢坐下,還以為老娘這又是跟以往一樣,生氣他花大錢買羊肉,這是要教訓他呢。
沒想到,炕上的老太太卻依然笑眯眯的,“老大啊,你今年整三十了吧?”
薑遠山點頭,可不嘛,他今年都三十了,爹和娘拉扯他一輩子不容易啊,吃苦受累的,想當年,還是在黑暗的舊社會,那年地裡的糧食遭了災,大減產,家裡沒有吃的,還是娘在懷裡藏了個窩頭,不舍得吃,塞給了他,他這才活了下來。
於是,回憶往昔的薑遠山頓時眼淚汪汪,“娘,是兒的錯,兒不該亂花錢惹娘生氣,娘您打我吧!”
說完,薑遠山就把自個兒的大腦袋往老娘懷裡湊。
沈荷嚇了一跳,心道這傻兒子跟他好好講道理是行不通了,看來還得拿出沈老太那彪悍的作派來!
於是小老太臉一板,一巴掌拍在薑遠山的大腦袋上,疼的好大兒呲牙咧嘴的。
“你個蠢蛋!離老娘遠點兒!沒事兒挨老娘這麼近乾啥!”
薑遠山雖然挨了打,但心裡卻是鬆快多了。
這才是他娘原本的樣子,剛才娘那笑眯眯的樣,可把他嚇著了,老實地滾遠了一點兒,薑遠山又哈頭哈腦,“娘,這麼遠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