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香椿樹正當季,高大的香椿樹上,枝頭上挑起了一小簇一小簇的嫩芽,嫩綠中帶著紅褐色,毛絨絨的,落在鄉親們眼裡,大家夥兒就忍不住回憶起香椿芽吃在嘴裡那鮮嫩的滋味,不由自主回家扛了梯子去采摘。
大溪村不少人家,屋前屋後的都種著香椿,想吃了就自個兒去摘,在鄉下,三月就是吃香椿芽的季節,用村裡老人的話說,這香椿啊,就是吃那個鮮,吃香椿要趁早,香椿芽越嫩越好吃。
老薑家屋後就有三顆香椿樹,黑娃兒幾個見村裡人有摘香椿的,回家蹦躂著也要吃香椿。
沈荷在炕上納鞋底子呢,聽見崽子們的話,心下也想起香椿炒雞蛋的滋味來。
香椿芽啊,無論是烙餅還是涼拌,炒雞蛋都是極鮮美的呢。
老太太也饞了,忙下了炕,正好看見薑四扛著梯子要去屋後摘香椿。
沈荷就隨孩子們一起去屋後,薑四爬上樹在上頭摘,祖孫幾個就在下頭樂顛顛兒撿。
沒一會兒,就撿了滿滿一竹筐。
“娘,還有好些呢,咱多摘些也給家裡人嘗嘗鮮。”
薑四踩著梯子在樹頭上吆喝。
沈荷笑眯眯點頭,“行啊,今年的香椿長的好,多摘些也是好事兒。”
莊戶人家都曉得,新春頭一茬的香椿味道是最好,鮮味也是最濃鬱的,等到第二茬,第三茬的長起來,味道和賣相就都不如前頭的好了。
香椿樹在鄉下雖說常見,可附近幾個生產大隊,就屬大溪山的香椿長的好,吃著也香。
往年老薑家摘了香椿,也是要給住的近的親戚們分一些嘗鮮的。
今年也不例外,一家子摘了三大提香椿嫩芽,留下一半自家吃,剩下的沈荷就道,讓媳婦們送去娘家,一家子也嘗嘗。
陳秀英妯娌仨自打過了年,就沒回過娘家了,眼看著開春了,也掂念老爹老娘,如今婆婆發話,心下自然感激又高興。
第二天妯娌仨就拎上香椿還有一包點心回了娘家。
薑大頭上的傷早就好了,又見天拎著鐵喇叭在村裡公社來回跑了。
前頭縣城那場動亂,鬨得村裡的一幫老頭頭老太太到現在還晃不過神來,見天坐著小馬紮在村口的大榕樹下嘀嘀咕咕。
一大早上的,村支書家的老娘就在村子裡轉悠,聽見村裡人討論縣裡的事兒,也邁著小腳兒過去聽。
村裡王二娘家的閨女就嫁到了縣上,動亂那幾天,老王家聯係不上縣裡的閨女一家,老兩口可是急得不行。
如今事情解決了,這會兒王二娘手裡哧啦哧啦打著麻繩,說起來還心有餘悸呢,“可快彆提了,俺現在想起來心裡還打顫呢,你們是不知道啊,前頭城裡有多亂,俺家桂蘭說,那幾天縣裡又是打炮又是放槍的,嚇人的很,大家都不敢出門,就怕一個不走運挨了槍子兒呢!”
說□□兒來,村裡人也覺得挺嚇人,“聽說縣裡的大領導都讓□□給抓起來了,幸好部隊來的快,不然咱們鄉下也得亂了。”
“嗨,你們說這是啥事兒啊,咋還跟小鬼子在的那會兒一樣。”
支書家的老娘就猛的探出頭來,“小鬼子,小鬼子在哪兒呢,趕緊的給八路軍報信啊,打鬼子啊!”
老太太不聲不響在人群裡頭窩著,這猛地一炸鍋,就把老頭頭老太太們給嚇著了。
二大娘捂著胸口,迭聲道,“哎吆喂,俺老婆子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老嫂子啊,你不在家好好歇著,跑出來乾啥啊?”
大溪村生產隊的人都知道,老支書家的老娘腦子不好使了,耳朵聾不說,還經常糊裡糊塗的忘事兒認錯人。
有人說要送支書老娘回家,老太太就搖頭,“不在家,在家憋的慌!”然後又自個兒嘟囔,“剛才你們說打架啊,不是打鬼子啊,啥?自個兒人咋就跟自個兒人打起來了呢?”
一眾老頭老太太都沉默了,誰說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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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薑家這邊兒,一大早的,家裡人就空了。
媳婦兒們回了娘家,好大兒們去上工了。
兩個大的,黑娃兒和大丫背著書包去上學,小四丫也跟著親媽走姥娘家去了。
家裡就剩下沈荷帶著蛋娃兒和雙胞胎。
家裡人少了,就覺得清爽不少。
三月中旬的天氣,陽光下微暖和煦,院子裡的棗樹也冒了芽,坐在院子裡,一陣陣春風吹來,帶來春天的清新的草木氣息。
冷了一冬天了,老太太坐在院子裡悠哉哉曬太陽,二驢子四仰八叉攤在狗窩裡,打著幸福的小呼嚕。
“奶!”
”在這兒呢。”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的蛋娃兒領著二三丫嘰嘰喳喳家來了,兄妹仨小手裡各兜了個小籃子,裡頭裝著新挖來的野菜。
“奶,我們挖了好些野菜呢。”
三小喜滋滋湊上來獻寶。
沈荷湊近看了眼,吆,三個小家夥兒挖的野菜還真不少,水靈靈的薺菜,肥嫩的蕨菜,還有帶著露水的馬齒莧,就誇道,“挺好,家裡有菜吃了。”
三小就嘿嘿笑,等一會兒又聽奶奶道,等下給烙香椿雞蛋餅吃就更樂了。
眼瞅著到了晌午,薑大兄弟仨下工歸家了。
兄弟仨回來也沒閒著,薑大自然是先來問候沈荷,聽老娘說家裡沒什麼雜活了,就挑著扁擔去挑水,薑二也沒閒著,看雞窩還沒清理,就喊了薑四,兄弟倆拎著掃把和鐵鍁去了雞窩,把雞窩裡的雞糞清理出來,鏟到小菜園子裡去漚肥。
薑家的小菜園子裡已經撒上菜種了,家裡也時常漚了好肥去攢著,一天兩遍的澆水,就等著菜種冒頭了。
眼瞅著到晌午了,沈荷卷袖子洗了手進了灶房。
蛋娃兒和雙胞胎也跟小尾巴一樣跟了進來。
“奶。”
“你們幾個來乾啥啊?”
老太太看著三個小蘿卜頭笑道。
”我們來幫奶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