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分, 小白狼再次回到了大草原上。
遠遠地,他就看到了那片湛藍的湖泊, 猶如一顆寶石點綴在這綠茵茵的草原之上。
天蒼蒼,野茫茫,風兒輕輕吹起青草如碧波蕩漾。
腳下是一望無際的草甸子,不知道橫亙了多少年積累下來的枯枝敗葉,走起來軟綿綿的, 如同踩在了棉花糖上一樣。
現在是晚上,西邊亮起了幾顆星星,繼而更多的星星亮了起來, 整個天空仿佛一道棋盤, 所有的光輝羅布其上。
小白狼抖了抖身體,抖下了一片落葉。
他知道,這裡就是白狼一族覆滅的戰場。每一塊草坪之下, 都浸潤著無數白狼前輩的獻血。
離湖泊越近,越是安靜。這裡是他的父母的埋骨之地,也是狼族禁地, 連齧齒動物都不能入內(防止啃食狼族先輩的遺骸),隻有窸窸窣窣的蟲類在爬行。
但他是例外, 因為他是世界上最後一頭白狼。
今天一大早, 姐姐帶他來到了附近的狼族管理所,說明了身份以後,好幾位狼族長老都惦念著他父親的舊情,願意讓他破一次例。
也有個狼族長老慈祥地囑咐道:“孩子, 你去祭奠你的父母本是應該的。但你一定要小心,肖鷹那個家夥現在被天族關押在湖底,他一定想殺死你。你祭拜完了你的父母,就趕緊離開白狼湖,千萬不要靠近肖鷹那個家夥。”
“謝謝。”
他對這位好心的長老表達了自己的感激。
可他這一次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會一會肖鷹那個家夥。
走啊走,草原上的野草越來越高了,很快就沒過了他的頭頂。腳下的路來越來越泥濘,這就代表:離白狼湖畔不遠了。
這時候,他看到草坪上有一隻蜣螂在鑽洞。
這隻蜣螂的身體外麵套著一層堅硬的鎧甲,鎧甲閃出弱翠綠的光芒。
“你好。”小白狼跟他打招呼。
“你好。”蜣螂停下了腳步,這地方很少見到彆的生物。隻有狼族特許的清潔工類型的蟲族,才能以清道夫的身份駐紮在這裡。
“你怎麼進來的呢?”蜣螂很好奇。
“我是狼族允許進來的。”小白狼蹲了下來,身上的毛發純白如雪。
蜣螂忽然瞪大了眼睛,他看著它的毛發,忽然驚慌起來:“您、您是白狼王的太子嗎?!”
太子?這個身份可真的是陌生。
小白狼不回答,但這隻蜣螂忽然不知所措起來:“太、太子殿下,對不起。我們沒料到您會大駕光臨,請您稍等片刻!”
蜣螂說完,就快速抖動著翅膀,發出高頻率的“啪啪啪”聲。不一會兒,周圍的蜣螂部隊都往這裡爬過來。
白狼湖畔一共有4587隻蜣螂成員,他們負責為這片草原打掃,讓狼族的禁地始終保持著純淨。
“參見太子殿下!”蜣螂們一起朝著他頂禮膜拜。
小白狼:“我不是什麼太子殿下,我隻是過來看一看白狼湖。”
“在我們錫林草原上,誰都知道:萬靈之主是白狼王。”蜣螂首領道:“而您是白狼王的孩子,所以在我們心目中,您就是這片草原的繼承人。”
小白狼怔了怔,這還是他第一次感覺到父親遺留下來的威嚴。
可是往昔已經過去,望著這些還尊敬他父親的子民們,小白狼忽然冒出個疑問:“那……肖鷹統治這片草原的時候,你們是怎麼看待他的?”
“他是狼族的叛徒!”蜣螂長老恨恨道。
蜣螂族長也責備道:“白狼一族是長生天的使者,是騰格爾的坐騎,這是草原上所有生靈都公認的事。可是肖鷹那個家夥,他隻是一頭下賤的灰狼,卻在六年前謀權篡位,讓異族的狼坐上了草原之主的位置上。真的是沐猴而冠!不倫不類!”
在錫林萬靈的心目中,草原之主的正統在於白狼。
白狼的身份尊貴,統治了錫林大草原數萬年。而肖鷹,隻是個來自他鄉的篡位者罷了。
雖然肖鷹有鐵血手腕,還有灰狼一族的支持,但在錫林這片地盤上,沒幾個種族的靈類承認他的合法地位。所以,肖鷹的征服必定伴隨著無數的流血犧牲。這就造就了他得了狼王之位,卻仍舊平不了這些小生靈的心。
“……在我們心目中,草原上的主宰,必定是白狼!必定是您!”
蜣螂族長迫不及待地向他宣誓效忠。還有的蜣螂在問候:“太子殿下,請問您什麼時候回歸大草原?”
“或許有一天。”
小白狼笑了笑,就走向了那片湖泊,去見見肖鷹。
***
很快白狼湖到了。
湖水裡蕩漾著森森白骨。
白狼王死後,錫林草原上的子民們為他精心打造了這個墓穴。
小白狼沿著青磚小道往前走。隻見淤泥上都鋪了一層潔白的沙子,走起來就跟踩在棉花地裡一樣柔軟。
不一會兒,他就走到了湖底,看到了兩具巨大的骸骨。
縱然他們已經死了,但是這兩具骸骨,依舊透露出一種頂天立地的氣勢來。
小白狼矗立在父母的屍骸之前,沉默了好一會兒。
從前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來自哪裡、如今,就像是找到了那個夢寐以求的答案。
他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明白:自己是白狼王之子,是這片草原上那個萬靈之主的繼承人。
“嗷——”他對著四周的湖水吼叫了一聲,祭奠著偉大的父母。
隨著這一聲狼嚎,四周泛起青色的磷火,好像無數的亡靈歸來,望著白狼一族最後的遺澤。
沿著台階繼續往下走,很快他就見到了肖鷹。
就在湖底的最深處,肖鷹被關在一個九天玄鐵打造的牢籠中。
隻見他被綁在一塊巨石上,身上纏著八道鐵質的鎖鏈。每一道鎖鏈上麵都有不知名的密宗咒語,看樣子應該是鎮壓邪靈所用的。
小白狼落落大方地走近了他,現在的肖鷹隻是個階下囚。在他的目光中無所遁形。
牢籠之中,肖鷹恢複成了狼的模樣,宛如一個君王般睥睨著他。這種巨大的壓力和體型對比,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小白狼並不害怕。在這布滿族人屍骨的湖底,他的心是冰涼的,連一絲畏懼也沒有。
“是你?”肖鷹倒是沒料到他居然敢找來,繼而笑了笑,冷漠道:“那些錫林的狼族果然是陽奉陰違。平日裡在我麵前乖巧的猶如一隻小綿羊,說這裡是禁地,現在卻讓你走了進來。”頓了頓,他嘲弄道:“看樣子,他們效忠的,還是那兩具白骨。”
“我的父王和母後才是大草原上的主宰,”小白狼冷冷道:“你就算坐上了狼王的位置,也隻是一個弑君者、一個篡位者,根本得不到長生天的承認。”
“所以我要殺了你。”肖鷹淡淡道:“殺了你以後,就沒人再記得什麼白狼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