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A大的宿舍樓裡邊已經窸窸窣窣地有了動靜。
起早的學生們摸著黑洗漱完，秋天的冷風慢慢吹拂進來，洗手台的水透徹透徹的冷。
六點半的時候, 謝識眠走出了宿舍樓。
路上的學生數量不多, 有許多學生是剛刷完夜，揉著惺忪的眼睛, 迷迷糊糊地就走在這條林蔭路上。
秋風一卷過來，地上的枯葉跟著飄起，緊接著是一陣飄香。
那是一種很鮮美的香味，混雜在秋天的風裡, 在這清早給所有的學生來了一個猛烈的撞擊。
“這什麼味道啊？好香啊……”
“應該是肉，還有湯……走走走去看看！”
“這也太香了, 我們食堂什麼時候有這麼香的吃的了？”
“……”
謝識眠的腳步微頓，也跟著香味一路走過去，不過風怎麼吹，這香味始終牢牢地盤旋在他的鼻尖。
隻是這路程……怎麼這麼像去舒記的路？
越往前走, 之前的香味略微變了變, 有其他的香味混雜進來, 是一種更有葷腥味的香氣, 讓人想到燃麵上邊澆下來的臊子。
謝識眠轉過一個彎，遙遙地便望見了遠方的舒記。此時麵館門口支棱起了四個摞得很高的小蒸籠，白霧氣正飛速地從蒸籠裡冒出來。
蒸籠旁邊新增設了一塊小牌子，上邊寫著“灌湯小籠包”。
舒挽挽戴著口罩，和一個店員一起站在蒸籠麵前, 正在售賣灌湯小籠包。
熱騰騰的霧氣打在身上，並不覺得冷，反而是背後冒出了些薄汗。
六點半的樣子, 學生並不多，很多都是平時就來吃麵的老顧客了，他們圍在這蒸籠旁看了看。
很快便有個瘦瘦的男生走上前來：“老板，這個灌湯小籠包怎麼賣啊？”
“一籠有六個，可以半籠買，也可以一籠一籠地買。”
蒸籠並不大，六個小籠包剛好圍成一圈放在裡邊，每一個捏得很可愛，褶皺並不深，圍起的包子尖看起來很圓滑。
隨著蒸蓋裡的白霧飛速地升騰起來，薄薄的白包子皮一鼓一鼓的，隱約可以看見裡邊的肉餡。
舒挽挽戴著係統提供的隔熱手套，將一籠籠灌湯小籠包送到顧客的桌上。
謝識眠要了半籠灌湯小籠包，又點了一份燴麵。
小籠包很快被端上桌，還伴隨著店員的一聲囑咐-“包子小心燙啊，吃的時候多吹一會，或者冷一會再吃～”
小籠包上有著一些白霧凝結後落下的小水珠。
坐在這包子前，更能感受到它的香味，慢悠悠的，像是一株含苞欲放的蘭花，隱隱約約地流露著自己的香味。
湊近了聞，謝識眠能聞到裡邊湯混合著肉的鮮美味道。
他的手指很修長，也很靈巧，輕輕用筷子夾起一個小籠包，吹了許久，才輕輕咬了一口——
牙齒剛突破包子皮的阻隔，裡邊的湯就迫不及待地湧出來，略微有些燙，但是湯味很鮮，和羊肉湯有些不同，這個湯的味道要淡一些，讓人在蕭瑟的秋日瞬間就清醒了不少。
再接著就是混合著湯的肉餡，肉的味道很“香”，是一種經過淩厲的刀功和精巧的烹飪方法，而做出來的有嚼勁的肉餡。
完完整整地吃下一個灌湯小籠包，裡邊的麵皮混著肉餡，嚼起來感覺到麵皮和肉餡完美地互補，鹹淡也很適宜，還有點意猶未儘的感覺。
謝識眠很快又夾了一個小籠包吃。等到燴麵上桌的時候，他已經把這三個小籠包給吃完了。
羊肉燴麵還在散發著它的香味。
原來美食竟然可以讓人如此地愉悅。
謝識眠曾經一直覺得隻有解數學題的時候，才能讓他感覺到這種純粹的快樂。
外邊的天色很好，今天又是明媚的一天。
謝識眠正準備走出去，迎麵卻撞上了一位熟麵孔的女生。
這女生留著齊耳的短發，劉海很薄，穿著一身淡粉的運動裝，身後背著一個羽毛球拍。
她見到謝識眠，神色也愣了愣，然後笑著道：“學長好，你起這麼早嗎，都吃完了？”
謝識眠隻“嗯’了一聲，”今天的小籠包挺好吃，可以嘗嘗。“
女生笑彎了眼，整個人蒙在晨光裡邊，連發梢都仿佛發著光澤：”知道的，舒記有什麼新品我都第一時間嘗的！”
謝識眠又點了點頭，再找不到什麼話說，事實上，他們之間本來也沒有什麼話題，他隻好告彆離開。
女生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趁著點餐的時間開始刷校園論壇，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她一向是水論壇的好手。
A大校園論壇。
【春眠不覺曉】：今天又遇見數學很厲害的學長了，這麼久不學數學，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了。
-“我還記得你哎，原來你們沒在一起嗎？”
-“賭一包辣條是在舒記麵館遇見的，今天的灌湯小籠包好好吃啊！”
-“我也吃了！真的好好吃！”
-“？？？好家夥！這才七點鐘，你們都吃過小籠包了！起得也太早了吧！”
“……”
*
小籠包賣得很快，到大概八點的時候賣完了。
匆匆趕來的學生隻能望著空空如也的蒸籠，以及舒挽挽的微笑：“不好意思啊，今天的小籠包賣完了。”
“我就在寢室裡刷著論壇呢，說是小籠包很好吃，這臉都沒洗就出來買了，也沒能趕上。”一位留著寸頭的男生哀嚎一聲，隻能認命般地點了一份大碗燃麵吃。
“好家夥，一個個地說著自己每天都趕不上早八，實際上一個比一個來得早。”另一個男生也是瞟了蒸籠，又點了份拉麵吃。
“你這可說錯了，兄弟，我就是為了這口吃的，才每天早上起床的。”從麵館裡走出來的男生打了個嗝，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他吃了整整兩籠灌湯小籠包，這味道可真不錯。
*A大校園論壇
【一隻可愛小貓咪】：「投票」-大家都是每天早上多久起床啊？
「6：00-7：00」「7：00-8：00」……「11：00-12：00」
-“？？？為什麼沒有六點以前，據我所知我們係最卷的卷王，可以五點半起床，在操場上鍛煉完了再去吃早餐。”
-“？？？為什麼沒有12：00以後？瞧不起我A大學生嗎？”
「投票結果」-「8：00-9：00」的比例最高。
-“怎麼這樣？大家都這麼晚起床的話，我為什麼每天七點半到舒記，人就滿滿當當了/哭泣//哭泣/”
-“傻孩子，吃舒記的應該用另一套法則來評判，我有個室友，平時從來趕不上早八，為了舒記那口吃的，竟然每天七點起床了。”
-“哈哈哈哈我也是最近早起的，喜歡上了吃舒記的燴麵，天冷了，早上吃一碗，再喝喝麵湯，這一天都暖和了。”
“……”
*
小籠包在A大裡邊賣了五天的樣子，舒挽挽的各個社交平台就收到了許多私信——
“嗚嗚嗚老板我好想吃小籠包，可不可以在秋福小吃街也賣呀～”
“老板小籠包超級好吃！我為了吃小籠包可以早！起！了！”
“老板考不考慮做點豆漿油條呀，A大學生表示食堂的豆漿跟糖水一樣……”
油條的話炸起來比較麻煩，但是豆漿是可以準備的。
舒挽挽在商城裡邊購買了“豆漿秘方”，並把它點到了S級，同時麵板裡也解鎖了“黃豆”食材。
第二天的早上麵館這裡便開始賣豆漿了。
用係統秘方熬製出來的豆漿很濃鬱，黃豆磨成的沙隱隱約約浮在表麵上，一端出來就能聞到濃濃的豆香味。
舒挽挽準備了無糖的和有糖的，每一杯售價1.5元，是提前熬製好豆漿等它冷卻，再熬製好一桶滾燙的豆漿，賣的時候將兩者結合起來賣溫溫熱的豆漿。
出乎意料的是，豆漿很受歡迎，幾乎來吃麵的顧客是人手買一杯，還有很多女孩子早早地來店裡，就為了買杯無糖豆漿。
“老板，最近減肥，不能吃麵啦，賴你這裡買杯豆漿喝。”
“老板你這的豆漿味才是真豆漿嘛，食堂裡邊的連豆漿味都嘗不出來，就一直加糖。”
豆漿桶的規格大概是一個0.5米高的圓桶，舒挽挽整整準備了兩大桶的豆漿。但是依然是在八點半左右豆漿就賣完了。
起晚了之後，匆匆趕來的學生隻能望著空空如也的蒸籠，和還剩下一點豆渣的豆漿桶——
“我不就是起晚了一點嗎？怎麼就沒有了！”
“小籠包每天都買不到，哎我這不爭氣的，連鬨鐘都聽不到！”
“哎，算了吃碗麵吧，不想去喝食堂的糖水豆漿。”
舒挽挽在自己的店裡，一邊吃著灌湯小籠包，一邊喝著豆漿。
一般等八點之後，店裡的人會稍微少一些，她也就趁著這個時間吃早餐。
她親手做出來的小籠包，自然是很合她自己的胃口的，包子很薄，咬下去溫熱的湯汁將整個口腔席卷，肉餡軟軟的，和包子皮一起是非常細膩和鮮美的口感。
學生們大多都是形色匆匆的，特彆是早起的學生，大多眼睛都睜得迷迷糊糊的，匆匆吃了碗麵就去上課了。
舒挽挽慢悠悠地嚼著小籠包，又喝下一口豆漿，濃鬱的黃豆味瞬間掩蓋掉包子的味道，淡淡的甜味和豆沙沙混合在一起。
窗外的天藍藍的，小黃車一輛輛騎過，風輕輕卻冷冷的，她倒生出了幾分忙裡偷閒的感覺。
真是明媚的一天。
*
到了最近的一天，又是佛跳牆限定日。
之前來嘗過烤鴨的老太太們，一行七個人，又穿著花裙子，提著大包小包來這邊吃佛跳牆——
佛跳牆裝在青花瓷外表的小盅裡邊，在老太太們的桌上圍了一圈。
老太太們品嘗佛跳牆的姿態也很優雅，將盅蓋輕輕地拿下來，在盅上邊敲了敲。
低低的“踏踏”聲音在盅上邊響著，老太太們再慢慢地喝。
一眼望過去，她們臉上的神情幾乎都差不多，完全沉浸在了佛跳牆的美味裡，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腦袋卻有些搖搖晃晃的——
“哎，這味道熬得，這鮑魚海參的味道，不枉我們這大老遠跑一趟了……”
“可不是嗎？我尋思著這些食材，在彆的地方還不一定吃得到正宗的呢。”
“哎，好吃好吃，這店看起來也沒開多久，味道可真好，比之前吃的那家‘多多家’好吃多了……”
“……”
老太太們是吃得很滿意的，一個個都笑得很溫和，走之前有位老太太還特意過來和舒挽挽說了幾句——
“小姑娘啊，你這的味道真不錯，好好做，以後有旅遊的機會我們還來這邊吃！”
舒挽挽也笑著回應：“好嘞，你們吃得開心就好！”
老太太們背著小包包，還朝著舒挽挽招了招手，她們的臉上掛著笑容，歲月賦予了她們深深的皺紋和黑白相間的頭發，但是她們身上的精氣神卻很足。
最後老太太們朝著光離去了。
舒挽挽望著她們的背影，有些情不自禁地，被這種充沛的生命力所感染，但是不免又想到了那位環衛工人李奶奶。
她早上營業的時候已經十點鐘了，一般是九點半到店裡，是很難遇到這位環衛工人的，隻有提早來這裡的時候才會遇見她。
僅有的幾次遇見這位環衛工人李奶奶——
她都是彎著腰，慢慢地在小吃街上邊掃地，那手明明有些僵了，也是有些麻木地在掃著，臉上皺紋和溝壑深深陷進去，握著掃帚的手看起來有破皮和皸裂的地方。
舒挽挽碰到她的時候，都會請這位奶奶嘗嘗煎蛋湯或者是她做的麵食早餐。
這一日外邊的風有些大，不一會地上就落了些葉子。
這小吃街上卻另外來了一名環衛工人，這是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掃地的姿態很隨意，把葉子草草一掃，將掃帚收拾好，就來這邊吃飯了。
因為是佛跳牆開放日，所以店裡的人也是做的滿滿的，吵吵嚷嚷的聲音擠做一團，幾乎找不到安靜的地方。
有個做美食視頻的博主也在這裡邊拍著視頻，還有幾個做美食的小主播正在直播。
那環衛工瘦瘦長長的，皮膚又很黝黑，進了店以後，店員迎上去：“先生您好，您有預約佛跳牆嗎？按照號數是要在外邊等待的。”
瘦長男揮揮手，滿不在意地說：“我找你們老板。”
舒挽挽從廚房裡邊出來，見到這環衛工的黃色小馬褂服裝，還有些詫異：“這邊的區域不是那位老奶奶負責的嗎？”
瘦長男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在櫃台這邊壓低了聲音說：“老板，你需不需要我幫你擺拍？就那種某音上常見的老板邀請環衛工免費吃飯，這種讚一般都挺高的。”
他避而不答李奶奶的事情，而是商量起了擺拍的事情，要求就免費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