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鹵麵可以嗎?”聞珩詢問宋潯南的口味,“吃不吃辣?”
“吃,”宋潯南看聞珩去拿青椒,趕忙道:“我來我來。切絲嗎?”
聞珩點頭,去拿料理台上的料酒。
宋潯南很少下廚,但多少知道些步驟。他洗完青椒後去掉頭,拎著一邊提溜起來,小心翼翼的劃成兩半,然後切成絲。
醃好肉後聞珩去看宋潯南,便看到對方拿著刀一臉凝重,仿佛不是在切青椒,而是在解決二十一世紀資源枯竭的大問題。
宋潯南切完後長舒口氣,動動手腕打量著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切好了。”
聞珩“嗯”了聲,接過他手裡的刀:“放著我來吧。”
被趕出廚房後宋潯南還有點疑惑,怎麼就不用他了?
在吃完一碗香菇青椒雞蛋醬打鹵麵後,宋潯南跟聞珩道彆回到自己家,他兜裡還裝著聞珩給的藥,等過上兩個小時再吃。
想著中午江驍說的話,宋潯南沒想到宋溪就算沒有拿到上一世的技術,最後竟然還是被指派去了分公司。
這種按部就班順應劇情發展的感覺,讓他很不爽,給公司發了條消息。
【注意下宋氏那邊,看看他們什麼動靜。】
新官上任三把火,宋溪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就是這一世不像是上一世那樣拿著他的技術贏得了大家的認可,現在的宋溪什麼都沒有,這把火怎麼點可就不好說了。
不光是江驍跟宋潯南,不少人都盯著宋溪,宋溪也知道。
當他再一次踏進宋家分公司的時候,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家上輩子毀在自己手裡的公司,終究又回到了自己手裡。
宋溪扯扯唇,壓製住心底陰暗瘋狂的想法,垂下頭老實跟在宋居偉身後,一一見過這裡的部長和經理。
“小溪以後就留在這裡跟大家學習了,我這兒子還有很多方麵不足,以後還得麻煩大家多教教,照顧一二。”
“哪裡哪裡,小宋總一看就一表人才,還是名牌大學畢業,了不得,比我家那個混小子可厲害多了。”
宋溪暗地裡扯扯唇角。
真會拍馬屁,他這還沒掛上職銜呢,”小宋總“就先叫上了。可惜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宋居偉可不希望宋家的皇位出現“九龍奪嫡”的局麵。
“喲,這可是青年才俊啊,宋總您放心,我們一定好好照顧,絕不私藏。”
“小溪,你有什麼問題儘管來問我就行了。”
宋溪道謝:“謝謝王伯伯。”
大家心裡多少都有數了,這是頂替宋恒軒來的,就是不知道會呆多久。
宋溪又說了幾句圓融話,看著這群熟悉的人沒有露出絲毫破綻,就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大學生。
看上去就是好拿捏的軟柿子。
麵上看不出來,但是這幫人都是公司高層,有的是笑裡藏刀的老狐狸,想等著這位小少爺上任後為自己謀利,最好能撕下宋家一大口肥肉來。
也有為宋恒軒擔憂的,怕宋溪生了不該生的心思,搶了宋恒軒的職位。能這樣想的大多數都是宋恒軒的嫡係下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等場麵話說完,宋居偉將宋溪帶去了宋恒軒之前的辦公室:“小溪,你先在你大哥的辦公室裡呆著,秘書會教你該怎麼做,記得多學多看。放心,不會讓你太累的,等你大哥傷養好了還得讓他來。”
這是在敲打宋溪,告訴他你隻是個臨時的。宋溪一一應下,最後說:“爸爸,我想現在就看看文件熟悉一下。”
宋居偉笑著拍拍他的肩:“你能有上進心是好事,看到不懂的地方喊秘書就行了,再不懂直接找我。”
宋溪強忍不適:“知道了,爸爸你去忙吧。”
看著宋居偉關門,等外麵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後,宋溪一把拉開椅子跑到總裁辦公室的獨衛,抱著馬桶大吐特吐。
等他好不容易緩過來,腿已經軟的站不住了。
宋溪癱坐在地上,手用力揪著衣領喘息,平複半晌才撐著身子站起來,摁下抽水鍵,聽著嘩啦啦的水聲看著鏡中的自己。
他沒想到自己還能回來。
與宋恒軒和宋煜清在火場中不一樣,他的潛意識太深,在那場大火前根本沒意識到任何不對勁,於他而言,自己上一秒還在精神病院,下一秒就來到了這裡。
接著才是這段時間紛遝而來的記憶。
宋溪在瞬間就確定,宋潯南重生了,而自己的那兩個哥哥,估計也重生了。但他根本就不敢讓宋煜清發現自己重生,他怕自己再次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上一世在眼睜睜看著宋潯南死後,宋溪的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
那個曾經耀眼到讓自己仰望,後來即便滿身淤泥也要掙紮著這活下去的宋潯南,怎麼可能自殺?
可他真真切切死了,身體被燒得麵目全非。
宋溪不懂宋潯南最後的選擇,但當他也經曆了這一切後,就懂了。
宋煜清開始查他,翻出了很多他曾做過的事,然後一一報複到了他的身上,甚至是十倍、百倍的報複回來。
當他瀕臨崩潰受不住要跑時,宋煜清笑吟吟的告訴他,他不可能跑得掉。
宋溪去求助自己的父親,但是宋居偉隻是不痛不癢地說了宋煜清幾句,就像當年對宋潯南那樣對待自己。
全然的漠視。
許晴哭著對他說:“你要是沒來找我們,該有多好。小南就還是我們的孩子。”
宋溪那時候就知道了,宋家在恨自己,恨他間接對宋潯南做的一切。
多可笑啊,他們這些圍觀者也有罪,現在倒開始審判起他人來了。
他,和他們,真不愧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全員惡人,沒一個好東西。
宋溪怕疼,不喜歡自己受傷。但某一天起,當他拿起抽屜裡的美工刀,往自己手臂上劃去時他就知道,宋煜清成功了。
他開始理解宋潯南當初的痛了。
宋潯南死後的一年,宋居偉退休了,和許晴回到h市的祖宅,再也沒回來過。宋恒軒開始做慈善,為抑鬱症患者建立基金會,幾乎將整個宋家送出去。宋煜清早就息影了,去做無國界醫生,卻死在了失事的飛機上。
而宋溪被送進了精神病醫院。
他偶爾看著小小的鐵窗外的世界,會想起宋家,恨意從心底滋長,如藤蔓纏繞住心臟,毒刺紮了進去。
但是更多的,他會想起宋潯南。
這世上隻有親身經曆,才能感同身受。
想的多了,宋溪能回憶起不少兩人之前的記憶。
他以為自己第一次見到宋潯南是在新生報到會上,其實不然,他在更早前就遇到了對方。
在一切都沒發生過的最初的最初,他剛剛踏入大學校門,怯生生地向宋潯南問路:“學長,請問計科院的報到處怎麼走?”
宋潯南一愣,繼而迎著陽光笑眯了眼:“我不是學長,不過我可以帶你去。”
宋溪那時候看著宋潯南明媚的笑容,一邊心底想著怎麼會有人笑得這麼好看,一邊因為自己的失誤羞紅了臉。
……
抽水聲停下,宋溪對著鏡子嗬了口氣,在上麵一筆一畫寫出個“宋”字。
他笑了笑,因為嘔吐而有些泛紅的眼睛在此時莫名詭譎。
“宋潯南,宋潯南……”他低聲呢喃那個名字,纏繞在唇齒間,無端親密,“……你討厭宋家嗎?我把它毀了送給你好不好?”
“你想要毀掉什麼,我都幫你,好不好……”
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