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窈進會議室的時候,裡麵之後宋潯南一個人。
他站在窗戶那裡,手撐著陽台外沿,不知道在看什麼,半張臉陷在陰影裡,另外半張沐浴在陽光下。
或許是有些熱,也或許是煩躁,他的領帶被扯了下來一點,襯衫開了顆扣子。
謝窈看著他,總覺得對方好像凝固在那裡。卻又覺得他像一座山,靜默著站在原地,能給人帶來希望的同時遮風擋雨。
她幾乎認不出這是自己同屆的朋友,對方成長的太快,已經遠遠超過他們。
有時候,謝窈看著坐在辦公室裡的宋潯南,幾乎都忘了對方跟自己,跟聞今然他們嬉笑打鬨的校園時光。也隻有在極偶爾的空閒時,宋潯南笑起來的模樣才會有往日不見的輕鬆自在。
“來了?這麼早。”察覺到身後有人,宋潯南轉身,在看到謝窈後挑眉。
謝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反正在辦公室坐著也心神不定,不如來你旁邊坐坐。”
宋潯南坐到最前麵,落座後把領帶係好,打趣道:“怎麼,我能讓你定心不成?”
“誰說不是呢。”謝窈歎氣。
她有時候覺得大家把所有的希望都負擔在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身上,太殘忍,會壓彎對方的脊梁。
可有時候又忍不住去依賴對方,信任對方。
這難道就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嗎?
謝窈這樣想著。
會議室靜默片刻。
宋潯南笑笑,打破僵局:“彆想了,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再差也差不過我們幾個白手起家的時候,你現在不還有經理當著麼。”
謝窈被他這樣一說,輕鬆不少:“那你可最好讓我一直當下去,我可不想變成光杆司令。”
“唔,說到這個,”宋潯南沉吟道,“怎麼想我也有你們幾個能使喚,到不了光杆司令的地步,我更不怕了。”
“宋潯南,你想壓榨勞動力是吧!”謝窈對他揮揮拳頭,宋潯南連笑著說不敢。
等眾人進來後,便發現會議室的氣氛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緊張沉重,反而很放鬆。
看著坐在前麵說笑的宋潯南,他們心裡驀然一輕。
即便對方的年紀並不服眾,但相處這麼久了,他們對宋潯南是百分百的信服。
隻要他還坐在那裡笑著,他們就不會慌。
十點鐘。
宋潯南抬手看了眼表。
“叫大家來的目的很明確,一,查證最初事件是否為實。二,解決公眾對我們的信任危機。”
“我今天對你們隻有一個要求,出了這個會議室,任何人不準對外討論今天的會議內容。”
宋潯南坐在首位,異常冷靜又清晰的說出會議主題,不避不閃直切要害。
“下麵有什麼想說的,大家可以大膽提議。”
大家陷入沉默。
他們來之前腦子亂哄哄的,被猛地打了個措手不及,還沒整理好思緒。
“宋總,我有提議。”
開口的竟然是平時存在感最低的李柯文,他推推眼鏡,說:“無論最初事件是真是假,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像有人在背後推動,我們可以從那幾個轉發量最大的賬號入手,還有近期與我們有競爭關係的上市公司。”
宋潯南點頭:“還有嗎?”
“宋總,我們可以重新做一次係統測試……”
“宋總,公關部要儘快發表聲明,最好能夠召開記者會……”
“我反對,現在我們並不清楚事情真相,無論是貿然領下這口鍋還是推卸責任,都會給公眾帶來不好的印象。”
“我倒是認為……”
宋潯南聽著跟他們的討論,既不表達反對也不讚成,而是讓秘書做好會議記錄,同時將頭腦清晰,建議行之有效的幾個人名記了下來。
……
這個會開的時間太長了,結束時已經是下午三點。
大家沒有吃午飯,甚至都沒想起還要吃午飯,他們滿腦子都是該怎麼渡過這次難關,連平日裡最看不順眼的兩人都在此刻因為意見統一握手言和。
等被告知會議結束後,大家甚至都在不住地互相討論,希望自己能出一點力。
但是等踏出會議室後,他們統一保持了緘默,絕口不提整整五個小時都說了什麼,匆匆趕回自己部門去安撫下屬。
謝窈收拾得慢,走的時候發現宋潯南正在囑咐自己的秘書。
“會議記錄記得發到我電腦裡,今天辛苦大家,估計要加班了。”
秘書搖頭:“沒什麼好幸苦的,隻是希望這件事情能快點過去。”
她拿著平板等宋潯南,發現對方開會前係好的領帶又被扯了下來,手正搭在領結上往下拽,不由出聲:“你是不是不舒服?”
“什麼?”宋潯南一愣,順著謝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哦”了聲放下來,“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歡穿西裝,總覺得勒得人喘不上氣。”
謝窈張了張嘴又閉上,看著宋潯南收拾好東西,跟他一起出去,偏頭問他:“怕嗎?”
她好像不需要答案,自己倒先回了自己:“我有點怕。”
宋潯南跟她並肩走了一段,也沒說什麼,隻在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推門回頭對她笑笑:“你知道嗎謝窈,我有預感,過了這一關,我的公司將真正有了靈魂。”
凝聚力。
那種看不清、摸不著,卻又能將人擰成一股繩的東西,他今天在開會時,在每個人臉上都看到了。
“今天估計要很忙了,謝部長你可要好好工作,彆讓我真的當了光杆司令。”宋潯南說了句就進了辦公室。
謝窈無語,複又笑起來,低聲道:“那是你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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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珩今天沒去醫院坐班,而是來醫科院的研究所指導下自己的那群學生,待了一整天。
“我之前還以為真是資本家發善心,沒想到是我眼界窄了,人家早就想好怎麼賺錢了,”說這話的男學生一臉不屑,“真下頭,他這種的就該被掛在路燈上。”
“不能這麼說吧,我覺得他人看起來挺好的,不像是那種為了錢不擇手段的人。”有人猶豫著反駁。
“你那是看上人家的臉了!”男學生情緒激動起來,“知人知麵不知心,他皮下就是個吸血蛭,呸!”
“賺病人的錢,真冷血。”
“不但冷血,這種人骨子裡就沒良心!”
“他什麼時候破產啊,我到時候去門口扔臭雞蛋的哈哈哈哈哈哈。”
或許是想到了那幅畫麵,男學生笑了起來。
剛才那個猶豫著反駁的人看到他麼身後,臉霎時白了:“聞、聞教授。”
大家猛地閉嘴,剛剛愉悅的表情凝固在臉上,滑稽的可以。
聞珩就站在他們身後,不知道聽了多久。
“聞教授……”
大家紛紛起身喊人。
聞珩起初隻是敲打他們不可背後妄議他人,但是看到大家這麼害怕的樣子,琢磨出不對勁來。
“你們在聊什麼?”
大家支支吾吾。
“不說?”聞珩瞥了他們一眼,對第一個喊他的學生道,“你來說。”
男學生趕緊阻止:“教授,其實我們隻是在——”開玩笑。
他未儘的話在對視上聞珩那雙沉冷的眸子後,驀地住嘴,不敢再說下去,背後出了一聲冷汗。
他突然想到,聞珩最討厭彆人私下肆意評價彆人。
尤其是這個彆人,聞珩還認識……
不過兩人隻合作過一次,可能沒那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