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知道宋家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但是作為宋家請的保鏢,沒有人比羅煒更清楚詳情。
“先生,您不能進去。”他跟同事一起儘職儘責攔住宋恒軒的腳步,不讓他靠近病房一步。
宋恒軒緊繃著臉冷眼看他:“裡麵是我的父親,我為什麼不能進去?讓開。”
羅煒無動於衷:“先生,請不要為難我們。”
他是宋溪請來的人,自然不會聽從宋恒軒的命令。
看他不讓,宋恒軒強硬上前一步,雙方對峙。
宋恒軒顯然沒了耐心:“我再說一遍,讓開。”
羅煒一遍心底苦哈哈的想著這是什麼狗血豪門恩怨,一邊寸步不讓:“抱歉,先生。”
宋恒軒正要強行闖進去,身後便傳來帶笑的聲音:“哥哥?你今天怎麼有空來醫院?”
宋溪提著個保溫桶,愉快的哼著小調一步一步走到宋恒軒麵前。宋恒軒不看他,他也不惱,隻管自己說著:“是來看父親的?隻是他身體不好,恐怕不想見你。”
“宋溪!”宋恒軒忍不了他的態度,皺眉低喝,“那怎麼說也是你的父親!”
宋溪被他吼了一句,臉色陰沉下來,但又很快恢複如初,彎唇笑得無辜:“大哥你在說什麼?怎麼感覺在你眼中我好像十惡不赦似的,明明是父親自己身體不舒服住院不見人的,到頭來我什麼怪到我頭上?”
他說著說著,眼圈泛紅,咬著下唇可憐極了。
宋恒軒之前最吃他這一套,因為自己沒有個會撒嬌會依靠他的弟弟,宋溪的存在讓他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但現在宋恒軒看到宋溪那張臉便覺得惡心。
“我真應該從回來的那一刻就掐死你。”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身體繃直,隱忍怒氣。
宋溪眨眨眼,把眼角的淚逼出去,看著宋恒軒的模樣似是不解,問他:“你生什麼氣呢?反正我們都不喜歡他,他現在又插在我們中間礙事,那直接消失不就是最好的方法嗎?”
宋恒軒看著他一會哭一會笑,眉皺得更緊,後退一步跟他拉開距離:“宋溪,你真應該去看看腦子。”
被戳中了心裡的敏感處,宋溪用力咬著唇,咬到出血也沒鬆開,那雙圓而黑的貓瞳看著宋恒軒,幽冷攝人。
“我、沒、病。”他一字一頓,咬牙出聲。
他沒有病,他很健康……他沒有病,他很健康……宋溪心底不斷低念。
他隻是太情緒化了。
這樣給自己暗示完,宋溪才略略鬆開殘破的嘴角。
病房裡的人好像聽到了外麵的聲音,啪啪拍著門,拍得門框框晃著。
宋溪轉頭看了眼,開始趕人:“大哥,你這個時間是不是要回去上班?我不送你,走好。”
他這樣說了,身邊的保鏢全都警惕看著宋恒軒,好似他在往前一步就要出手。
宋恒軒知道今天沒機會了,隻得回去:“宋溪,你最好還有點人情味。”
看著宋恒軒說完離開,宋溪不顧身後力道漸弱的拍門聲跟咒罵,抬手捂了下眼。
他沒有人情味?簡直太可笑了。
他也曾真心把宋家當成自己的家,也真的把宋恒軒跟宋煜清當成自己的哥哥看待。
他除了對不起宋潯南,誰都對得起。
卻落得這般田地。
不過無所謂了。
他放下手,那雙眼睛重新掛上不達心底的笑意。他反正已經爛在泥裡了,從裡到外都是腐爛惡臭的氣味,也不在乎更深地陷進去。
他隻要看到宋潯南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下,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夠了。
推門進去,一個暖水瓶直衝他臉砸了過來。
宋溪早有準備,側身避開。
水壺在身後碎成渣,裡麵的玻璃內膽爆裂,玻璃渣跟熱水飛濺。
有些濺到了他的小腿上,灼熱感透過衣料直燙皮膚,過了幾秒又變成陰冷黏重的濕意。
宋溪根本不在乎,讓保鏢收拾下,關上門正對宋居偉憤怒的臉。
“保姆做的玉米排骨湯,我給爸爸提過來了。”他一口一個“爸爸”,句句關心愛切,好像真的有多愛宋居偉似的。
宋居偉氣都被他氣死了,他哪能想到自己隻不過年紀大了犯了老毛病,吃點藥上床休息會,結果一轉眼就被關進了病房,出都出不去。
“你這個逆子!你想氣死親爹麼!”他指著宋溪的手都在哆嗦。
宋溪被他指著臉罵無動於衷。
這裡是私人醫院,本來就沒多少人,宋居偉喊得再大聲也傳不出多遠。
他把保溫桶放到床頭櫃上,擰開:“現在喝還是一會兒喝?”
宋居偉抄起保溫桶兜頭就要砸在宋溪臉上,宋溪冷聲說了句:“今天隻有這個,不喝的話就彆吃飯了。”
宋居偉“你、你”的又說了幾句,卻一直沒有扔過來。
宋溪扯扯唇,顯然看透了他欺軟怕硬的本質。
宋居偉看著他,冷笑著恨聲道:“我當初就不該把你接回來!你個死白眼狼,吃宋家的用宋家的,還算計到老子頭上來了!”
宋溪聽他這樣說,竟然點頭讚同:“對啊,你為什麼當初要把我接回來。”
宋家對他而言就是個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再也沒了平靜的生活。
宋居偉繼續嘮叨:“我就應該不認你,這樣小南也不會離開家,他現在那麼優秀,比你優秀百倍,要不是你逼他,他早就能為我們老宋家光宗耀祖了!”
宋溪的表情總於有了變化,他實在沒想到宋居偉的臉皮厚到了這種地步。當初把宋潯南逼到絕境不聞不問,聽他提斷絕關係答應的比誰都快,結果現在聽這意思又想認回來了。
他反唇相譏:“是不是就連路邊的狗,你看著有用都想撿回來當兒子?”
“閉嘴!”宋居偉被他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紫,好不精彩。
宋溪可不想閉嘴:“你想認就認?爸爸,你還沒搞清狀況吧,真以為他是任你揉圓搓扁的角色?”
“我養大的兒子我最清楚,他當時是一時沒想明白才走的,等他想過來了誰才是他的家人,肯定會自己乖乖回來。”宋居偉說得篤定,眼底有光。
隻要一想到宋潯南公司在市場上的估值,他就忍不住激動,好似已經是自己的囊中物。
沒成想最不關注的兒子竟然是最有出息的一個,早知道他當時說什麼都不會同意宋潯南斷絕關係!
宋溪被惡心到了,沒了跟他繼續說下去的心情,起身走人,順便拿走那個保溫桶:“我忘了,爸爸您玉米過敏,喝不了這個湯。”
宋居偉在身後罵他畜生,宋溪充耳不聞,對保鏢說:“爸爸今天不舒服,先不吃飯了。”
“宋溪!!你個雜種!老子瞎了心才讓你認祖歸宗!”
宋溪轉身離開,再也沒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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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潯南很少正常點下班,故而他一準時從辦公室出來,嚇了大家一跳,還以為他今天有什麼事早走。
聞今然正把車開出來,遠遠就看到宋潯南站在公司門口,從車窗抬出頭去喊他:“哥,你怎麼這麼早?”
宋潯南也看到他了,踱步過來,氣定神閒地彎下腰看著車內的聞今然,大衣下擺垂下,抬起手腕看表:“五點三十五分,正正好好。聞今然,你是一分鐘都不想在公司多待啊。”
聞今然公然被抓包,毫不心虛:“我可沒有早退,不信你看打卡機。”他卡點很有一套。
末了又補了句:“再說了,我也不是個例,李柯文你都讓他在家上班了,我還沒說這個呢。”
“怎麼,你也想?”宋潯南看著他期待的目光,給了他一個腦瓜崩,“人家家裡什麼情況你不知道?他還要照顧生病的媽媽,你自己在家乾什麼?整天打遊戲然後拿連夜趕出來的工作報表糊弄我?”
聞今然包子臉皺成一團,疼得。他伸手摸摸紅了一片的腦門:“你就不能對你小叔子溫柔點?我要告訴我哥去。”
宋潯南抽抽嘴角,為他這麼大還告狀不齒:“是小舅子——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給你抬輩分。”
“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你跟我哥的情況?”聞今然小聲嘟囔,沒敢讓宋潯南聽見,問他,“這麼早走,南哥你要乾嘛去呀?”
“等你哥來接我,然後回家吃飯,”宋潯南說到一半,禮貌詢問,“你吃糍粑嗎?”
‘“本來不想吃的,但你一說好像很久不吃了,有點想。”
宋潯南點頭:“那等你哥做好也給你點。”
“……?”聞今然聲音都拔高了:“你讓我哥那雙拿手術刀的黃金手現在專職給你做飯啊?南哥你也太壓榨人了。”
明明可以請保姆!
宋潯南嘖了聲:“你哥樂意。”
“肯定是你威逼利誘。”聞今然死魚眼瞪他,“我真的很想給你普及下我哥的手到底有多金貴,甚至買過保險誒。”
宋潯南懶得跟他廢話:“就問你一句,吃不吃?”
“吃!”
聞今然秒答。
反正都是要做的,他吃一份怎麼了?聞今然想著,拿起手機:“等會,我跟他們說一聲今晚不回去吃飯了。”
“乾什麼?沒打算讓你去我們家吃啊。”宋潯南莫名其妙。
聞今然比他還莫名其妙:“那我怎麼吃?等會,那什麼時候成你們家了?”
宋潯南遠遠就看見聞珩的車了,拍拍聞今然狗頭:“改天等我吃到不想吃了就給你送一點,你去我們家乾什麼?一個大燈泡杵那我都嫌礙眼。走了。”
聞今然看著拍拍屁股瀟灑離開的宋潯南上了他哥的車,而他哥根本就沒看見他,熟練一打方向盤噴著尾氣跑沒影了。
聞今然憤憤然坐在座位上,心想我再心疼我哥,不,我再管你倆的閒事我就是【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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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潯南一坐進車裡就對他說:“你手上過保險啊?”
聞珩疑惑的“嗯”了聲,問他:“聽誰說的?”
“你弟弟。”
聞珩想了想,想起來什麼,模糊的笑了下:“好像是有這回事,時間太久了。”
“那現在還在保期?”他看聞珩點頭,又道,“理賠金多少?”
聞珩報了個數,宋潯南沉默片刻,認同聞今然的話:“你這雙手是真金貴,給我做飯委屈你了。”
要是不小心燒著了燙著了,他們家就發了。
哦不,不能這樣想。
宋潯南去看聞珩放在方向盤上的手。
十指清透如玉,骨節分明,指甲修剪的乾淨整齊,手背上能看到淡淡青筋。此時正輕輕搭在黑色皮革包裹的方向盤上,像極了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聞珩聽他那樣講,覺得頗有意思:“如果我家裝了煙霧報警器,讓你來做也不是不行。”
“喂,我做飯也很好吃的,你彆一副恐怖/分子入侵的表情。”宋潯南有意見了。
他明明學習能力超級強的好不好?雖然需要對照著菜譜做,但起碼味道不會出錯。
“算了,”聞珩停下車,側身幫他解開安全帶,眼中有細碎笑意,“讓你到我身邊來,不是想你做這些事的。你如果一直不會做,我會更開心。”
那證明他有把人照顧好。
宋潯南看他下車,抿了抿唇,掩去麵上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