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讓讓神情複雜的站在廚房門外, 趴在玻璃門上往裡麵看。
祁衍不許她進去, 搗亂和幫忙都不許。
他把襯衫袖子挽起來,一絲不苟的用洗手液洗乾淨手,再用紙巾擦乾。
他拿起刀,對著趴在案板上的帝王蟹沉默了片刻, 極其謹慎又斯文的, 根據廚師告訴他的詳細步驟, 去撬帝王蟹的蓋子。
祁衍做事情認真, 且不喜歡說話。
他單手捏著蟹腿,手臂上的肌肉繃緊,細細的切著。
因為些許的潔癖, 所以他處理的格外仔細, 生怕留下一點不乾淨的東西。
唐讓讓小聲提醒他:“雞湯已經開了。”
祁衍皺眉看了看, 抬手把火關掉。
瞬間湧起的大量蒸汽覆在鍋蓋上, 滴滴答答的往雞湯裡麵落。
唐讓讓皺著一張臉,試探性的問:“要不然我幫你打雞蛋吧。”
祁衍平靜道:“不用,你坐著就好。”
唐讓讓在門口閒的來回踱步。
一邊走一邊跟祁衍閒聊。
“我周日下午可能要去拍照片。”
她抬眼看著祁衍的側臉, 企圖看出一絲訝異來。
但祁衍沒有,他切掉了腮部,切開了蟹腿, 小心的擺著盤。
“嗯,地址告訴司機,晚上去接你。”
唐讓讓晃了晃身子,裙子的下擺飄了起來。
她試探道:“你就不好奇, 我為什麼要去拍照片?”
祁衍聞聲,手裡的刀一停,直起身子來。
大意了。
方才心思都在處理帝王蟹上,並沒有費心去偽裝。
作為Q本人,他當然是知道唐讓讓和品牌的合作的。
並且這個合作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他。
“你為什麼要去拍照?”
唐讓讓倒沒有多想,嘚吧嘚的跟祁衍解釋。
“其實我一直在一個平台上做吃播,可能最近有了點熱度,就有品牌找我合作,我覺得能賺點生活費也挺好,是吧?”
祁衍微勾唇,垂眼,將盛著帝王蟹的盤子放在蒸鍋裡。
“你喜歡就好,但不許跟品牌方和攝影團隊出去聚餐。”
祁衍雖然不是這個行業的,但也清楚這裡麵亂象不少。
工作完吃飯喝酒,也是發展人脈的一種方式。
但唐讓讓不需要。
她有他一個人脈就夠了。
“好吧。”吃不吃飯對唐讓讓來說無所謂,她也習慣聽祁衍的話。
畢竟如果不聽,他一定有辦法折騰她。
祁衍把蛋液倒進雞湯裡,又灑了些許鹽,攪拌了片刻後,再加入一大勺花雕酒。
雞湯氤氳著熱氣,有些雞蛋清已經發白了。
唐讓讓小聲提醒:“是不是應該等雞湯涼一點再放雞蛋啊?”
如果蛋清被雞湯給燙熟了,這吃的是芙蓉蒸蟹還是蛋花湯啊。
祁衍端著雞湯遲疑了片刻:“廚師沒跟我說過。”
唐讓讓:“......”
折騰了三個小時後,唐讓讓在瀕臨餓死的邊緣,總算等到了祁衍的大餐。
熱氣騰騰的花雕芙蓉蒸蟹端出來後,賣相還是不錯的。
橙黃色的蛋羹輕覆在蟹腿上,盤子中間扣著泛光的螃蟹殼。
櫻桃鵝肝的擺盤也很精致。
鵝肝雖然煮的有點老了,櫻桃果蓉雖然捏的一點也不像櫻桃,但是瑕不掩瑜,意境還是不錯的。
祁衍很注重美感,還在盤子周圍淋了巧克力醬,核桃,魚子醬。
“嘗嘗,我創新了一下,在鵝肝裡加了羅勒葉。”
唐讓讓憂鬱的捏著叉子,小心的插起一塊,謹慎且鄭重的放入了口中。
嘔。
我求求你彆創新吧!
唐讓讓繃著臉,僵硬的把鵝肝吞了下去,仿佛被硬逼著吃中藥的小朋友。
祁衍以前做的東西,隻是味道有點像便便。
但今天的櫻桃鵝肝,連口感都有點像便便。
唐讓讓趕緊喝了一大口橙汁,把那股腥氣蓋下去。
祁衍單手搭在她的脖頸,撫了撫:“味道怎麼樣?”
“好吃!”唐讓讓含糊著,猛喝橙汁。
祁衍用手指勾住她蓬鬆的頭發,放在掌心把玩。
“好吃就多吃點。”
唐讓讓為難:“唔...要不我還是吃一口蟹吧。”
她不動聲色的把鵝肝推開,把勺子伸進了花雕芙蓉蒸帝王蟹裡麵。
名字好聽,祁衍的擺盤更漂亮。
由於滿盤都是黃澄澄的顏色,略顯單調,祁衍特意在一旁點綴了幾根薄荷葉。
唐讓讓舀了一口,滑嫩的蒸蛋在勺子裡顫-動,盈盈可愛。
祁衍又給她夾了一塊蟹腿肉。
她輕輕吹了吹,放進了嘴裡。
唐讓讓:“......”
唐讓讓:“......”
唐讓讓:“...要不你親自吃一口呢?”
她把勺子一歪,轉而送到了祁衍嘴邊。
祁衍垂眸看了看。
勺子邊還有唐讓讓抿過的痕跡,嫩蛋羹上,還留著她的淺淺牙印。
祁衍低了低頭,把剩下的蛋羹吃了下去。
唐讓讓這才想起來,祁衍有潔癖,不願意吃彆人吃過的東西。
她有點後悔,忐忑的抿著唇,眨巴著眼睛看祁衍。
但祁衍隻是輕微皺了下眉,喉結一動,疑惑道:“怎麼是甜的?”
唐讓讓苦兮兮道:“說不定是你沒加鹽呢?”
祁衍盯著那盤美貌的帝王蟹,麵露惑色,篤定道:“我放了。”
唐讓讓委婉道:“可能是糖和鹽看錯了,畢竟它們長得那麼像。”
祁衍起身去了廚房,對著垃圾桶把那塊蛋羹吐了出來,厭惡道:“好難吃。”
唐讓讓心中默道,那是你沒吃櫻桃鵝肝。
“算了,彆吃了,我帶你出去。”
祁衍擦了擦嘴,緊了緊皮帶,握住唐讓讓的手腕,要帶她出門。
精心準備了一晚上的美食,耗費了三個小時,結果做出來這麼難吃。
祁衍的心情也很難愉悅。
唐讓讓心疼價格不菲的帝王蟹,反手握住祁衍的手心:“等等,我覺得蟹腿還挺好吃的,我喜歡。”
鹽放成了糖也沒什麼,反正蟹腿也沒入味,裡麵就和白水煮出來的一樣。
祁衍望著她:“真的嗎?”
唐讓讓:“嗯嗯嗯,這個蟹腿蒸的好嫩啊,而且特彆鮮,一看就是你火候掌握的好。”
祁衍頓了頓,沒說什麼,但是又坐回了原位。
他饒有興致的看著唐讓讓吃蟹腿,雖然言語上沒表露,但凝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顯然,唐讓讓喜歡吃,讓他心情十分愉悅。
為了不辜負漂洋過海來找死的帝王蟹,唐讓讓吃的直打嗝。
她揉著肚子,仰躺在沙發上,閒散且鬆弛的琢磨著。
該如何讓祁衍放棄給她做飯這個愛好。
她雖然愛吃,但也禁不住這麼折騰。
晚上唐讓讓留宿在了祁衍的公寓,但他們幾乎沒進行什麼不和諧的運動。
祁衍做飯浪費了太多時間,收拾完後便一頭鑽進了書房,開始徹夜工作。
唐讓讓沒去臥室的大床,而是縮在了祁衍書房裡的那張小床上。
白天消耗的力氣太多,她很快就睡了過去。
唐讓讓睡覺的時候喜歡來回翻騰,張著嘴,豐潤的紅唇嘟起來,隱約能看到安靜的舌尖。
偶爾祁衍會在她翻騰的時候轉過頭來,靜靜的看上幾秒。
等確定這並不是錯覺之後,他就會覺得心裡溫暖且安定,仿佛做的所有事情都有了意義。
“小懶豬。”
祁衍輕聲道。
唐讓讓聽話的在床上拱了拱,把頭埋進枕頭裡。
-
周日下午,陽光一如既往的熱烈。
馬路上已經開始有灑水車在慢吞吞的工作,儘量增加點地麵的濕度。
唐讓讓從祁衍的公寓出發,前往拍攝基地。
博美早就趕到了,她今天特意沒上妝,就抹了一層打底的乳液,看起來素麵朝天,清爽極了。
唐讓讓差點沒認出來。
博美每次出現,必然化著大濃妝,烈焰紅唇,臉塗的慘白慘白的,長長的假睫毛像兩把刷子一樣,忽閃忽閃的幾乎能扇掉臉上的粉。
博美笑著勾了勾唐讓讓的手指。
“怎麼,沒化妝太醜了,都認不出來啊?”
“不啊,很好看,更好看了。”唐讓讓誠實道。
博美是那種很張揚自信的美,大概是學美術久了,卸了妝之後,有種藝術家的氣質,連眉眼都清秀很多。
博美彎了彎眼,用雙手輕輕捧住自己的臉,不好意思道:“看吧,女生和男生的審美就是不一樣,粉絲們都喜歡我大濃妝的樣子。”
品牌的工作人員過來迎接她們,遞給她們一人一杯水。
“熱壞了吧兩位老師。”
唐讓讓不好意思的往後縮了兩步“彆彆彆,彆叫我老師。”
工作人員含笑不語,帶著她們進了化妝間。
博美低聲告訴她:“這行就是這習慣,管誰都叫老師。”
化妝間不算大,有兩個化妝師正帶著口罩等候她們。
工作人員站在一邊跟她們cue流程。
“兩位老師,一會兒咱們拍過照後還有一個現場直播,直播的地點在合生彙的店裡,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你們看怎麼樣?”
當初簽合同的時候,一共簽了三個小時的直播時長,但博美覺得這樣太累,效果也不好,所以協商之後,改為直播三次,一次一小時。
品牌方自然樂意,這麼一來,粉絲們也不會膩煩,而且隨著倆人熱度不斷擴大,來看直播的隻會越來越多。
博美表示出了足夠的誠意。
“可以。”
化妝進行到最後一步,博美突然歪過頭來對唐讓讓說:“對了,你知道林湄湄接微商了嗎?”
唐讓讓滿臉不解。
她對美妝圈並不是很了解,但是既然有合作,可能比沒合作好。
於是她道:“那很好啊,她的粉絲也不用追著我們罵了。”
博美淡笑:“你不懂,從正規的大牌子掉到接微商三無麵膜的推廣,林湄湄的商業價值已經降了。”
唐讓讓眨眨眼:“她商業價值降了,你不是應該開心嗎,怎麼看起來心情一般。”
博美長歎一口氣,抖了抖腿,看著鏡子裡化完妝精致的臉,輕聲道:“兔死狐悲唄,當初那麼風光無限的大主播,說走下坡路就走下坡路了,我也會有那麼一天的,被新的,更年輕的人代替。”
“但你還有一技之長啊,而且這些年賺的錢比彆人一輩子都多了。”唐讓讓寬慰她。
博美伸過胳膊,勾了勾唐讓讓的手指:“你可真會安慰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
唐讓讓一怔:“安慰我什麼?”
博美輕輕搖搖頭:“沒什麼。”
她看唐讓讓就像看自己的妹妹。
給權貴做情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博美有心提醒一下,又怕自己多嘴,打破唐讓讓原本充滿幻想和美好的生活。
上妝之後,唐讓讓覺得鏡子裡的自己有點陌生,雖然更精致漂亮了,但是感覺十分有距離感。
她們被領到攝影間,按照攝影師的要求,換上短褲白襯衫,擺了幾個pose。
攝影助理舉著電腦拿給她們看。
兩人都足夠年輕,也夠漂亮,上鏡效果不錯,品牌方也滿意,原本三個小時的拍攝,一個半小時就結束了。
“那老師,我們就去實體店吧,這樣早點直播也能早點結束。”
博美深吸一口氣,知道該到自己的主場了。
她點點頭:“好。”
一輛車帶著她們一路開到了商場地庫,然後順著電梯到了實體店。
店裡麵已經布置過了,給他們準備了一個嫩綠色的小桌板,上麵擺好了電腦。
博美看唐讓讓:“上你的直播間還是我的?”
唐讓讓不爭這個:“你的你的。”
博美也不跟她客氣,畢竟她更需要這個曝光。
平台早就已經做了預告,雖然是賣貨,但能看到兩個美女互動也是好的,所以預約的人一點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