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說得雲淡風輕,似乎完全沒將“命數”放在眼裡，霸道的很。
然而,它話音一落，小時旭眼睛裡的光才剛剛亮起，一道金屬質感的聲音突然插入。
“你想怎麼做？”
金屬音質有些涼，聽起來陰惻惻得。
係統下意識望過去，就看見紅星站在錨點上，麵無表情看著它。
紅星又升級了，它的身影比之前更加清晰,已經能隱約看出溫和俊郎的五官，係統身上的長毛突然炸開，結結巴巴：“你、你、你的臉……”
咋有些熟悉？
它話還沒問完，就被紅星打斷了：“說說，你打算怎麼改？嗯？”
尾音往上一揚,濃濃的警告意味,彆說係統，就連小時旭都小心地縮了縮肩膀,偷偷將捧著的菌菇花傘舉起來,擋住臉,掩耳盜鈴。
係統：……
係統莫名地有些心虛，但在紅星麵前，絕對要不輸人不輸陣！係統硬著頭皮說：“這是我的事，和你沒關係。”
“你不說我也知道。”紅星似乎低笑了一聲，“破壞位麵世界的信息磁場,攪亂其規則？”
係統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乾過。”紅星麵無表情。
係統：？？？
我以前這麼牛逼？係統記憶沒有恢複乍一聽這消息還有點懵，但不妨礙它得意，全身毛發都翹了起來,像花孔雀一樣抖來抖去。
紅星抬手撫額，默默把“失敗了”三個字吞了回去。
它不打擊係統，也不想再瞧它得瑟的樣子，便扭過頭看向幾乎要把臉埋在花傘裡的小時旭，輕聲喚道：“陽陽，直播關了，我來看看你。”
小時旭悄悄移了下花傘，露出一雙烏亮水潤的大眼睛，像剛摘下來清洗的黑葡萄，水靈水靈，奶聲奶氣地喊：“紅星……”
倆字喊得特彆氣短。
紅星溫聲道：“你在生華夏的氣嗎？”
聞言，小時旭一愣，搖搖頭：“我怎麼會生爸爸的氣呢。”
“你這次關直播並沒有提前打招呼，現在華夏那邊的觀眾已經鬨翻了，我不太放心你。”紅星聲音又壓了一個度，本身略還冷意的金屬音質都顯出幾分溫柔，“能和我說說嗎？”
最重要的是，某統又想作死。紅星似有似無瞟了眼係統。
係統剛剛還很得意，但意識到紅星的目的，便收斂起來，靜靜呆在一邊，豆大的眼睛裡也流露出幾分擔憂。
小時旭緊抿著唇，神情低落。
紅星又溫聲哄了一會兒，小時旭才斷斷續續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越說，他神色越茫然：“我能感受得到，他們不在乎……但我不明白。”
聞言，紅星微愣，它知道小時旭有些特殊，不然不可能成功上位，成為星球意識，但它沒想到，隔了那麼遙遠的時間空間，小時旭竟然依舊能通過直播間彈幕感應到彈幕主人的情緒。
這種敏銳度也太高了。
難怪了……紅星歎了聲，笑道：“陽陽，因為不一樣呀。”
“不一樣？”小時旭抬眸，專注著著某一個點，虛虛地問，“哪裡不一樣呢？”
紅星徐徐道：“你是不是覺得像這種操控生死、影響思維的可惡東西就該被討厭，就該人人抵製。”
小時旭重重點頭，以前爺爺和大家要改變曆史，但是每一次改變，都會被打回原型，最後隻剩下徒勞，但大家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放棄，他們不認命，不斷反抗。
想到這，小時旭皺著鼻子道：“以前喏，他們最討厭這東西了，所有人都告訴我人定勝天的，我也很討厭它。”
紅星笑道：“但你現在是那個天呀。”
小時旭一愣，歪著小腦袋，目光有些迷茫。
其實，說白了就是立場不同，代入的方向不一樣。
對華夏人來說，小時旭是自己人，當然站他的立場，他那麼小，一口氣創造那麼多人，那些人造反怎麼辦？要是能控製他們明顯是大好事。
更何況，華夏官方可是知道，星海人曾對小時旭出過手！沒層保障，他們都不敢讓小時旭造人。
最重要的是，垃圾星實在太過遙遠，觀眾看直播，就像在看一個偶爾會發禮物的綜藝，他們平時該上學還是得上學，該上班還是得上班，該在貧困線上掙紮還是得繼續掙紮，很難真情實感地代入進“星海人”這個身份上。
對他們來說，他們代入小時旭，小時旭現在的身份是“天”，當然希望小時旭越強越好。
如果，小時旭身份是被“天”創造的人類，那當然是把“天”掀了。
這和華夏獨有的文化有一定的共通性，華夏人不敬神，神對我有用，那就燒香拜佛，神要是沒用，那便把神砸了。
紅星細細給小時旭解釋，甚至還講了一些古時華夏人求神又弑神的趣事，聽得小時旭異彩連連。
最後紅星總結道：“他們隻是偏心你罷了。”
這麼說也沒差，偏偏小時旭從頭到尾都把自己當人，沒把自己當成操控一切的星球意識，兩者便出現了偏差。紅星笑著搖搖頭，也沒有去糾正。
係統也沒提醒，它從頭聽到尾，非常嚴肅地點點頭，這種口才它是沒有的，隻會暴躁地把小時旭的脾氣壓下去。
小時旭臉有些紅，不安地捏著掌心，小聲翼翼地說：“陽陽還是不想控製彆人，那他們會不會生氣呀？”
“當然不會。”紅星漫不經心地說，“你隻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如果那些人傷害你，你要保證不心軟，收回賦予給他們的生命。”
聞言，小時旭點點頭：“他們如果是壞家夥，那就是敵人，對敵人絕不能手軟，爺爺都教過。”
紅星繼續和小時旭聊著，漸漸得，小時旭情緒完全緩和下來，這時，紅星才掏出一個小小的光團。
這個光團有些奇怪，它內裡是一團深沉的黑色，點綴著一顆顆小星星，就像微觀的星海。
這東西一掏出，係統立馬從裡麵感受到了這個位麵世界的氣息，非常純粹，而且有些熟悉。
係統仔細琢磨了一下，突然猛得看向紅星：“你的本源？”
“不對！”係統又趕緊搖頭，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是你的本源，但氣息還是有些不同，就好像……”
和其它的什麼牽扯著，但絕不是它係統。
古裡古怪的。係統狐疑地瞅著紅星：“你另一半是我，氣息應該和我有些相似，怎麼又冒出一個？”
正巧紅星瞥向它，似笑非笑：“那得問你自己呀。”
聞言，係統數據莫名地一突，還有些心虛，乾笑一聲，生硬地轉移話題：“你拿這個做什麼？”
紅星閉了閉眼，忍了又忍，無奈地說：“陽陽能通過彈幕感知到發彈幕人的情緒，隔著那麼遙遠的距離……這說明，陽陽的感知能力很強。”
“那些人是他創造的，就算陽陽什麼都不做，也會無意識地影響到他們。”
說著，紅星又側過頭，衝小時旭解釋道：“陽陽，你創造出來的智慧生物，你有操控他們的能力，這就和你能控製花花草草生長是一樣的，你無法抹除，但你可以選擇不用。”
係統：“我可……”
“不，你不可以。”紅星直接打斷係統的話，甚至想把腳塞進它嘴裡，給堵死。
這憨憨真動手改變，一攪和，誰都玩完了。
紅星死死盯著係統，嘴裡的話卻沒停：“你不想要影響他們，便把這團本源融合了，融合後，在他們眼裡，創造他們的不是你，可以覆蓋掉你對他們的影響，隻當他們是尋常人就行了。”
聞言，小時旭眼睛一亮，剛伸出手，正要答應，忽然指尖蜷縮，緩緩握成拳，一點點往回縮，悄聲問：“哥哥，我可以融合嗎？”
雖然他感覺不到紅星的惡意，但他還是得問問係統哥哥的。
“紅星說的沒錯，也確實是最省事的方法。”但這有個前提，這些人原本就被彆人創造過！
係統定定地盯著紅星。
紅星臉不紅心不跳，一點都不心虛，還衝係統微微一笑。
係統數據上仿佛有團火在燒，欲言又止，想質問什麼，又問不出口。
見狀，紅星歎了口氣，無聲地給它傳了句話：“陽陽是後天的星球意識。”
係統數據一滯，停頓了幾秒，在小時旭失落地眼神下揚聲道：“融啊！有人傻而吧唧地把本源供出來，不吃白不吃。”
說完，還故意挑釁地看向紅星，也不知道它在挑釁什麼。
紅星沒讓係統經手，越過係統，直接將光團傳遞到小時旭手裡，催促道：“吞下去。”
話音一落，小時旭反射性把光團往嘴裡一塞。
整個星球忽然一震，所有垃圾山轟隆隆震動晃動，唯有中心區域一片歲月靜好。
小時旭烏亮亮的雙眸中有星星閃爍，耳邊一片寂靜，他仿佛站在黑暗的宇宙中，看著星球誕生毀滅。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突然撕開一道縫，一個龐大的毛絨團狼狽地縫隙裡滾出來，它身上背著一個奶娃娃，正護著一株小小的樹苗。
那樹苗兒，小時旭一看就認出來了，正是星球中央的巨樹。
而那奶娃娃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
小時旭呼吸一滯，他本身並沒有這段記憶，他的記憶隻停留在戰火紛飛的華夏。
小時旭下意識朝它們跑過去，耳邊隱隱約約聽到係統哭著在那罵罵咧咧：“時陽陽，那糟老頭想丟下我們，他想的美，他要死，我偏不讓他死！一個任務都不給我做，我才不回去，我丟不起那個臉。”
“哥哥，陽陽和狗蛋會和你一起，爺爺最喜歡我們了，肯定也舍不得我們。”
“舍不得個屁！真舍不得，他怎麼會赴死，他想死，做夢！沒門！我不同意！他是我的宿主，他必須聽我的！”
……
係統哽咽著罵聲越來越遙遠，等小時旭跑過去時，那些身影已經消失了。
“哥哥？”小時旭輕喊，焦急地環顧四周，突然發現，原本寂靜的星海忽然有了聲音，一艘艘飛艦從他身邊飛過，無數星球在飛艦身後泯滅。
飛艦一艘艘消失，不知過了多久，星海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它還是那麼黑，那麼安靜，但不知道為什麼透著一股不安。
小時旭緊抿著唇，漫無目的地遊走在星海中，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他下意識朝感知到的方向奔去。
隻看見前方有光，有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國泰民安，隻望能魂歸故裡，你未來能到華夏，帶我一程吧。”
“如果它知道你和它解除了綁定，它會氣瘋的。”是清清冷冷的金屬音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