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隻是穿著寬鬆又簡單的白衣白褲,衣料是普通的棉麻布,或許是因為在森林裡穿行,已經粘上了一些泥塵,他們赤著腳,齊刷刷盯著滄藍一行人,漆黑的眼底全是疑惑,與濃烈的排斥。
滄藍將班尼亞等人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是誰?”
他們上下打量滄藍等人。
滄藍身體緊繃,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鼓起,他不胖,身體精瘦,雖然強項是精神力,但近戰搏鬥他也有學過。
可是這麼一群近百人的團體,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護住班尼亞等人。
兩方相互警惕,一時間隻聽得見沙沙的樹鳴,偶爾還會響起啾啾啾鳥叫聲。
就在滄藍快要忍耐不住時,人群後麵突然響起一道軟糯甜美的女聲。
“你們又是誰?外來者。”
聲音帶著吳噥軟語般的軟綿,似乎隻是單純的好奇尋問,但“外來者”三個字便像根刺紮在兩者中間,表明了雙方立場。
同一時間,人群緩緩讓開一條道,一道年輕的女人緩步走來。
滄藍等人瞳孔一縮,幾乎同時脫口而出:“風雪族!”
她有一頭如冰雪一般的長發,彎眉與細密的脻毛同為白色,肌膚更勝白雪,吹彈可破。
眸色淺淡,介與白與銀之間,像一圈圈的光斑,看一眼就像要被她吸進去一樣。
她很瘦,看起來弱不禁風,隨時能倒下,小巧的赤足踩在還未完全乾透的濕泥土上,好奇地打量滄藍等人,還會俏皮地用足尖撥動野草根莖。
天真可愛的姑娘。
但滄藍一點都不敢放鬆。
在星海,數量最多的是普普通通的人類,當然,也有一些獨特的血脈,有獨特的能力,形成獨特的種族。
風雪族便是其一。
他們居住雪原山巔,身上隻要是毛發都會呈現白色,似類藍星上的白化病,但實際上,他們除了身體羸弱,並沒有其它問題。
相反,他們腦袋瓜特彆聰明,有人形超計算機之稱。
或許正是因為,大腦超過了計算機的算力,才會拖累到身體?
而這個女子正是小時旭額外花了2億能量創造的,唯一能稱自己是風雪族的人。
滄藍等人腦子有些混亂,他們恍惚想起研究室,那是風雪族人的便攜研究室,屬於那位推動“星海公約”成立的大人。
“你是那位大人的後代嗎?”滄藍聲音打飄,幾乎下意識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還不知道和他們一起回來的長著翅膀的幼崽,他腦海裡的099便是他心心念念崇拜不已的大人。
女子挑眉,露出輕柔甜美的笑容:“你們這些外來者竟然也認識風雪族,看來有些族人也背叛了起源。”
滄藍等人不知為何,被她笑得渾身發涼。
滄藍更是瞳孔大震,她提到了——起源!
在來垃圾星的路上,滄藍曾衝樹人大守衛旁敲側擊垃圾星的名稱。
樹人大守衛說:“它名喚起源。”
這一稱呼,哪怕星海...公約也僅僅是猜側,但女子卻直言起源,而且她口中的“背叛”……
滄藍忽然想起初見樹人時,他與樹人言語交鋒,當時樹人大守衛用了“遺棄”兩個字。
在某種特定的環境下“遺棄”也是一種背叛。
這說明,樹人認知中的“遺棄”和女人認知中的“背叛”或許發生在同一個時間節點,並且應該發生在沒有任何曆史記錄的星海一曆。
而風雪族那位大人出生於星海二曆。
滄藍一激靈,立即意識到,這位女子、或者說包圍他們的這些人,並不是如他們所想,與風雪族那位大人有關。
“你們到底是誰?”滄藍的清澈的聲音不可控製地打了個顫。
“起源的後裔,背叛起源的人都不可原諒。”女子盯著滄藍寶石般的雙眸,甜美的笑容如帶毒的甜品,“你是海族的人,精神力不錯,我們剛回來,正巧需要勞動力。”
“精神力高可以操控大量機器,很不錯。”
女人微微一笑,隨後輕輕一拍手掌:“統統抓起來,這是我們的第一批俘虜。”
話音一落,除了這位弱不經風的風雪族女子,其它的八/九十個人朝滄藍等人撲了過去。
一行十三人,隻有滄藍會近身博鬥,班尼亞這個醫療團還沒來得及掙紮就被撲倒,按住,雙手往後一擰,強勢收押。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以多欺少,滄藍反擊不下十招,就被人生擒,按在地上不能動彈。
他艱難地抬起頭,瞳孔中全是難以置信,這些普通的人類不一樣!他們的身體素質比星海裡特訓過的普通人還要強!
女子微微彎腰,與他雙眸對視:“背叛起源的人,終究也會被起源拋棄,血脈越來越稀薄,不過也好,隻有我們這些幸存下來的後裔才有資格當‘神’的孩子。”
“帶走!”
女子轉身欲走,滄藍大喊一聲:“你不能抓我們,我們是受邀來這裡的客人,邀請我們的是樹人大守衛。”
聞言,女子猛得回過頭,滿是驚喜:“守衛大人?它們在哪裡?”
滄藍:……
這個他們真不知道。滄藍不擅長忽悠人,一時間隻能含糊地說:“它們去乾活了。”
沒想到,女子隻是略略一點頭,臉上的驚喜收斂起來:“背叛者慣會撒謊騙人,在我們找到守衛大人前,你們可得好好當俘虜。”
滄藍張張口,高高伸長脖子,仰望著一旁同樣被壓製的班尼亞。
班尼亞微微搖頭。
滄藍抿了下唇,一行人都沒有提起幼崽小時旭的存在,更沒有提到研究室,在沒有完全確定這群人無害前,他們絕不會將危險引到幼崽身邊。
一群人押著滄藍一行十三人,像押小雞崽一樣往森林更深的地方走去。
經過樹人兢兢業業的努力下,森林很大,再加上星球上沒有日月星辰,滄藍等人根本分不清方向。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隻有偶爾傳來的風聲,突然響起的獸吼,以及腳踩落葉的嚓嚓聲。
這些人赤著足,走得比他們穿靴的還要穩,中途路上,他們還獵了一隻體型巨大&#3...0340;成年山肫,沒有用高科技武器,純粹靠十人肉搏。
如果按藍星的標準來,就相當於十個六七歲的孩子上山打了頭成年的野山豬。
滄藍睜大眼睛,心臟撲通撲通劇烈跳動,腦子嗡嗡作響,女子剛剛那句“被起源拋棄,血脈越來越稀薄”在他腦海裡不斷響起。
而同行的班尼亞卻目光灼灼地望著這群人,他是醫者,當然清楚這些人身體素質比星海裡的普通人類高。
這裡有近百人,說明身體素質高不是個例!班尼亞的指尖興奮地顫抖,眼睛閃閃發亮。
女子似有所察,回過頭,目光在他臉上的傷疤上掠過,接著嘴角向上一翹,露出一個完美的甜美笑容。
甜得會膩牙的那種。
班尼亞整張臉都僵硬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穿過了多少樹木叢林,滄藍等人又餓又累,喉嚨又啞又痛,視線開始模糊,就在他們快要昏倒時,突然眼前豁然開朗,他們來到了中心區域的邊緣。
那是一片沒有種植樹木的草地,隨著輕風晃動的野草,不知明的小花,還有一條引出來的小溪。
那條小溪流應該才剛挖好不久,隻有人小腿深,周邊堆著濕泥。
草地連接處則是是一座高聳的垃圾山,山腳前是一座古怪的房子,像麻花一樣扭在一起,用的是垃圾山上翻出來的各式各樣的“艙”,從外觀上看,帶著一種臟汙與科技結合的怪誕感。
這棟建築大約有二十層,每一層有六間房。
女子讓人把滄藍等人塞進一樓一個小房間關著,又派人守著,才扭過頭對身邊的人說:“先把山肫處理了,給他們送一些,那可是咱們的勞力,彆餓死了。”
“他們太弱了,也就那個藍頭發的海族人能受得了我們三拳,而且,我們有你,你能創造高科技物品,要他們能乾什麼?”有人不滿地說。
這話說得在理,風雪族的腦子天生就是用來做研究的,她完全可以利用這些垃圾改造出各種機器,給她時間,以一敵百、敵千,完全不在話下。
然而,女子隻是勾起一縷白發,在指間纏繞,涼涼地說:“我們的使命是複蘇星球,這滿星球的垃圾是那些外來者倒的,當然要受罰。”
“而且,那些人穿的都是製服,特彆是海族那位穿著的衣料有些特殊,想來地位不一般。”
女子說到這抬起頭,仰望中心區域上空的蔚藍天空,嬌嬌軟軟的臉上露出搞惡作劇的俏皮:“如果再有人闖進來,發現他們成了我們的俘虜,很有意思不是嗎?”
她這一說,頓時沒有一個人再反對。
他們雖然沒有星海人“背叛”“遺棄”起源的記憶,但這一條仿佛刻在了他們骨子裡,就像他們從睜開眼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一樣。
如果小時旭沒有嗑紅星給的光團,他們的認知和思維就是受小時旭的影響,那麼,他們對星海人的排斥也薄弱很多,相對的,他們會對華夏親近,會對曾經欺負過華夏的國家憤怒。
但小...時旭嗑了紅星給的光團,認知被覆蓋,他們對離開起源的人類排斥加倍,但相對的,他們更加了解星海。
女子走了很遠的路,微喘著氣坐在一件破舊的垃圾上,彎腰揉著腳踝,目光悠遠。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自己是在“神”的手掌中誕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