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臉跟個調色盤似的,你知道哪地方要擦?”
葉涼不知道。她隻是驚訝沈逐溪的舉動,並且有些不習慣。
沈逐溪見她不吭聲,神色一緩,嘴上還忍不住叨逼叨:“放心。你這模樣我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
葉涼抿了抿唇:“你不用一再強調我沒有魅力這件事。我很有自知之明。”
沈逐溪莞爾:“你沒自知之明。”
毛巾有些涼,沾到臉上濕濕的。他動作很輕,仿佛在擦什麼易碎物品。
過近的距離讓葉涼下意識屏住呼吸。她抬了抬眼,看見了一雙薄而好看的嘴唇,無意識的微啟著。再往下是堅毅的下巴,有點淡淡的胡茬,性感又彰顯出滿滿的男性荷爾蒙。
這副景色讓葉涼想起秦苒經常說的一個形容詞——欲。
是**,是欲念,是欲.火。是想撕開他衣服抵死纏綿的渴望。
秦苒的原話一字不差的在腦海中冒了出來,努力在同化她的想法。
葉涼臉頰一熱,慌忙轉開視線。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擦。”沈逐溪垂眸瞧了她一眼,把毛巾扔給她。
“謝……”
沒等葉涼道完謝,沈逐溪頭也不回地去了護城河邊。
河麵平靜幽深,風一起就蕩出漣漪。
沈逐溪靠著圍欄點了一支煙。煙霧飄渺升騰,那邊窈窕的身影變得朦朧起來。尼古丁衝進肺裡的感覺驅散了心頭那點奇怪的躁動。
卷長的睫毛,引人遐想的紅唇,還有細膩透著淡香的肌膚。
沈逐溪喉結滾動,猛吸了幾口煙。目光落在寂靜的河麵,漆黑一片似乎把那些畫麵全部打散了。
“你的煙癮很大。”葉涼清理完走了過來。
她臉上和手上的痕跡都已經擦掉了。身上的沒辦法處理,衣服隻能回去換下來後再扔掉。
沈逐溪轉頭,漫不經心到:“想勸我戒煙?”
葉涼搖頭:“誰還沒點愛好。”
每個人都需要寄托或者發泄的方式。
“何況我勸你會聽嗎?我又不是你的誰。”
沈逐溪笑了聲:“確實。”
你又不是我的誰。
我怎麼可能對你有其他想法。
—
宴會後消停了兩天,給了葉涼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她以為葉文彥不會就這件事大做文章,事實告訴她還是太天真了。
葉文彥在電話裡說教了一頓後,讓她晚上回一趟葉宅。
進門就看見一樓的客廳裡放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沙發上搭著一條紗巾和一個女款太陽眼鏡。
“是李女士回來了。”李嫂走過來低聲告訴葉涼。
她說的“李女士”叫李柔,是葉初靈的親生母親,也就是葉涼的繼母。
李柔帶著季初靈在葉涼十五歲的時候進了葉家的門,從此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那時候顧寧過世還不到一年。
三年前,因為不明確的原因李柔和葉文彥離了婚。李柔獨自出國搞事業,把季初靈留下,也就是那時候她改姓葉。
前任後任關係本就敏感,再加上李柔也不是省油的燈,葉涼跟她們母女的關係一直不怎麼樣。
葉涼不想久留,準備上樓拿了書就離開。走到臥室門前隱約聽到了從書房傳出來的爭吵聲。
葉涼沒興趣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擰動把手走進去。
“你隻會想著顧寧和葉涼,從來不考慮我們的感受!葉涼是你親生的靈靈就不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小點聲……”
“你就是這個意思!葉文彥我告訴你,你愧對了我們母女這麼多年,必須好好補償我們!靈靈哪點比不上葉涼,憑什麼她就隻能做你的私生女?!顧寧都死多少年了,你還不敢給她一個名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葉涼直勾勾地盯著那扇房門,腦袋嗡嗡直響。葉文彥再說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
腦海裡全都是顧寧去世前對自己說過的話。
“除了媽媽最愛你的人就是爸爸。小涼以後一定要記得對爸爸好。”
“媽媽雖然離開了,但是爸爸會給你雙倍的愛。我們小涼會比彆人更幸福。”
“媽媽這輩子最開心的是就是嫁給了爸爸,然後有了你。你們一定要繼續開心的生活。”
……
尖銳的酸澀感湧上鼻腔,洶湧翻騰到一陣陣熱意闖進眼底。
顧寧一直到走的那天,都不會想到天天同床共枕的好丈夫其實早就在外麵乾了齷齪的事情。
葉涼咽下喉嚨裡的酸澀,自嘲地扯扯嘴角。
葉初靈隻比她小兩歲。如果她是葉文彥的親生女兒,那就是說結婚的第二年他就出軌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竟然能瞞住所有人成功扮演了好父親好丈夫的角色。
寒意蔓延到了身體的每一根血管,在心裡凝結成冰。
葉涼轉身下樓,跟李嫂要了一樣東西。
她拎著鐵桶走到書房,一腳踹開緊閉的門。還在爭執的兩人被驚動,同時轉過頭。
葉文彥眉頭一擰,“葉涼,你乾什麼?”
葉涼冷冷看他一眼,走進來把門反鎖上。一把將桶扔到地上,“從現在開始我問一個問題你們回答一個。”
李柔白了她一眼,“你什麼態度?你媽就是這麼教育你的?”
“你沒資格提我媽。”葉涼一腳踢倒鐵桶,裡麵的液體開始往出淌。
“這是濃度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沾火就著。”葉涼悠悠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你們要不要試試?”
酒精的味道開始擴散,她瘋狂的樣子似乎嚇到了葉文彥,“你、你彆衝動,有話好好說。”
“那行。你告訴我葉初靈是不是你的種。”
“我……”葉文彥囁嚅著,“葉涼,你、是不是聽誰胡說什麼了?”
“我問你葉初靈是不是你親生的!”
“既然你都聽到了,我也不怕告訴你。”李柔吹了吹指甲,唇邊還漾著得意的笑,“靈靈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她本來就應該姓葉。”
葉涼眼底生寒,目光對準李柔,“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知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
李柔篤定她不敢點火。挑釁地說,“知道又怎麼樣?你母親是風光,可惜是個廢物。自己的男人抓不住還要怪我不成?”
葉涼額頭青筋暴起,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她閉了閉眼,咬著牙要求:“葉文彥,我要你給我媽道歉。”
葉文彥從來沒有見過葉涼這副模樣,真的有點嚇到了,“小涼,你先把打火機放下,有什麼事我們好好說。”
“道歉!”
她瞪著葉文彥,作勢彎腰點火。
“好——”葉文彥投降,“我道歉我道歉。”
他一臉頹然地歎了口氣,完全沒了往日的氣勢。垂頭喪氣道:“我對不起你媽媽。”
“不夠!”
輕飄飄一句話怎麼能抹除對顧寧的傷害。
葉文彥咬了咬牙,對著自己的臉狠狠打了一巴掌,“我對不起你和你媽!”
“嘖,你就是打腫了她也看不見。”李柔在一旁說著風涼話,“你不就是顧忌著你女兒才一直不肯承認靈靈嗎。現在她知道了,委屈我們這麼多年夠了吧?”
葉涼跨過鐵桶走到李柔麵前,看著她的眼神冷到了極致。
“你覺得你很委屈?”
“你爸藏了我們二十六年,我不應該委屈嗎?”
葉涼眼眸赤紅,“那我媽就不委屈?”
她一直被蒙在鼓裡,就連去世之前心心念念的都是葉文彥。
“你媽活該!誰讓她非要插到我們中間。她就是賤……”
啪——
李柔來不及反應,一巴掌就落到了臉上。她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瞪著葉涼,像個瘋子一樣大喊:“葉文彥,你就看著她欺負我?!”
被點名的人張了張嘴,最後一臉頹敗地低下頭。往日的氣勢如同被紮破的氣球,瞬間飛灰湮滅。
他能說什麼?他沒資格。
葉涼手心一陣一陣地發麻,呼吸都變得不穩。她瞪著他們,冰冷的眼底被憤恨填滿,“你們欠我媽的,我會讓你們一點一點還回來!”
……
葉涼下樓後,李嫂立刻迎了上來。她想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也隻能心疼地說,“換身衣服再走吧。你要嚇他有的是辦法,何必這麼折騰自己。”
剛才葉涼跟她要了一桶水,以防露餡又往身上灑了些白酒。這會兒身上濃濃的酒味還沒散,配上她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楚楚可憐。
葉涼麻木地說:“我不想上去了,你去幫我拿套衣服吧。”
……
夜色闌珊。
才下過一場小雨,空氣裡帶著濕濡濡水氣。
沈逐溪開車沿路前行,餘光裡恍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停車降下車窗,穿透薄霧看到了兀自坐在長椅上的葉涼。
月亮被烏雲遮住,淺黃色路燈下雨霧繚繞。她呆呆地望著不知名的地方,良久仰頭喝下一整罐啤酒。
沈逐溪擰了擰眉,開門下車。
雨霧飄散,路麵反著水光。他在地麵投下一道頎長的身影。
葉涼像是獨處在一個空間,並沒有注意到。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粘在身上緊貼著皮膚,描繪出身體的輪廓。長椅另一邊是東倒西歪的空酒罐,零零散散大概**個。
“你怎麼了?”
葉涼反應了一會兒,緩慢地抬起頭。看到多出的人緩了片刻似乎才想起來是誰。
“又是你啊。”她喃喃道。接著就不再說話,繼續喝酒。
沈逐溪眼底黑得仿佛浸了墨。他上前奪走葉涼手裡的啤酒,冷聲:“不要再喝了,我送你回家。”
“你要就給你好了。”水珠順著臉頰滑落,她眨眨眼,眼瞳中仿佛都帶著水汽,“不要吵我。”
她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沈逐溪壓住心底的怒氣,跟上去拽住她手腕,“你想去哪,我帶你去。”
葉涼腳步不穩,被突來的力道弄了個趔趄。她撞到沈逐溪身上,炙熱的溫度讓她身子一顫。
男人堅實的胸膛像一座無堅不摧的避風港,滿滿都是安全感。此時此刻,她好想借這裡休息一下
葉涼眼眶發熱,額頭慢慢抵在他的肩膀上,聲音哽咽:“帶我走吧……除了回家去哪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