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昏暗, 微弱的光源如同薄紗般傾瀉下來,在沈逐溪身上打下淡淡的光影。
他臉色蒼白,薄唇沒有血色。漆黑的桃花眼一片深邃。
近在咫尺的距離, 葉涼幾乎能感覺到沈逐溪滾燙的呼吸。噴灑在耳邊,像一團炙熱的火。
這帶來一股莫名的危險感。她身子微僵, 試圖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你放開我。”
她的聲線跟平時有些不一樣,很輕柔,或許是因為緊張又多了一絲澀感。
聽起來很好欺負。
沈逐溪喉結一滾, 眼眸像被擾亂的湖麵微微一蕩, 但很快壓了下去。
“你來乾什麼?”他垂下眼眸,嗓音啞得像被砂紙打磨過。
葉涼輕輕撇眼,“你朋友說你生病了,讓我過來看看。”
沈逐溪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片刻,睫毛輕輕顫了顫。
冰冷的眼眸一瞬間好像化開了般, 有滾燙的岩漿在流淌。
葉涼的手臂被桎梏在頭頂,上方的人也慢慢壓了下來。
沈逐溪盯著她的臉,傾下身,聲音低沉而危險:“所以葉醫生想怎麼治我?”
光線變得更加暗淡,除了風匣般粗重的呼吸聲外四周一片寂靜。
葉涼躺在柔軟的床墊上,眼前,是男人俊逸的臉。
沈逐溪隱在陰影之中,表情看不清晰。但那兩道侵略性十足的目光卻讓人無法忽視。
毫無緣由的, 緊張感慢慢席卷而來。
“要我教你嗎?”他聲音帶著蠱惑, 心跳幾乎貼著她的。
過近的距離讓葉涼全身都緊繃起來。她咽了咽嗓子, 正想開口, 門外忽然傳來女人說話的聲音。
“二哥——你在嗎?我來看你了!”
葉涼心頭一跳, 做賊似的壓低聲音:“有人來了,你快點放開我!”
沈逐溪垂下眼眸,目光劃過她紅豔的雙唇,喉間的艱澀感陡然攀升。
“我要是不放呢?”
“你能不能不要鬨了。”因為著急,葉涼雙眸盈上一層水汽。
沈逐溪眼色加深,目光在嫣紅的唇上停留,良久咬著牙放開她。
葉涼立刻起身下床。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葉涼卻莫名其妙覺得心虛。她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又抬手攏了攏頭發,而後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既然有人來照顧你,我就先回去了。”
客廳裡,宋南晴剛放好手裡的東西,轉身就看到葉涼從主臥裡走出來。
她一怔,隨即目光變得淩厲起來,“你是誰?怎麼會進沈二的房間?”
咄咄逼人的語氣有些讓人不舒服。葉涼眉頭微蹙,淡淡告訴她:“我是沈逐溪的醫生。他發燒了還沒有進食,記得吃藥前先給他吃點清淡的東西。”
宋南晴有些狐疑,審視的目光把葉涼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身材高挑,氣質疏離,但明眸皓齒麵容精致。是足以令她產生危機感的長相。
宋南晴眼裡的敵意十分明顯,口氣也衝了起來:“你是哪的醫生?我怎麼沒見過你。”
葉涼不想多說,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留下一句“沈逐溪在裡麵”提步要走。
“你來乾什麼?”
隨著說話聲響起,葉涼的手腕忽然被握住。
沈逐溪沙啞的嗓音中透著明顯的不耐。掌心有些濕,體溫高得像攥著一團火。
宋南晴瞄著他的手,眼皮猛地一跳,“大哥說你生病了要來看看,結果臨時有事我就順便過來了。”
她抿了抿唇,指著茶幾上的保溫壺,“阿姨特意給你煲的粥和湯,讓你趁熱喝。”
“你哪來的鑰匙?”
“阿姨給的。”
沈逐溪冷淡地下逐客令:“東西送到你可以走了。”
宋南晴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可是我得留下來照顧你。”
沈逐溪頭疼得厲害,太陽穴一跳一跳,沒什麼耐心應付。
“不用你。”他鬆開葉涼的手改為摟住她的肩膀,“我有她。”
葉涼驀地轉過頭,看向他的側臉。
沈逐溪眉頭緊鎖,下顎線微繃。燈光落在眼尾的淚痣,莫名生出一股脆弱感。
“我……”沒來得及反駁,肩膀悄然一緊。
葉涼眨了眨眼,不吭聲了。
“她就是個不相乾的人,能照顧你什麼。”
宋南晴一臉不甘心。隻不過出國兩年,怎麼回來以後沈逐溪身邊多了個來曆不明的女人。
他們兩個摟在一起的畫麵越看越刺眼。
沈逐溪哂笑,傲嬌地抬了抬下巴,“她是我未婚妻。”
你才是那個不相乾的人。
宋南晴震驚地睜大眼睛,一臉受到打擊的樣子:“你、你少騙我!”
不可能,她從來都沒聽說過沈逐溪有什麼未婚妻。
沈逐溪拉著葉涼在沙發上坐下,打開保溫壺盛了一碗湯放到她麵前,示意她趁熱喝。
做完這些好像才想起來搭理另外一個多餘的人,“我們要吃飯了,你可以走了。”
頓了頓,“把鑰匙留下。”
葉.工具人.涼看著這碗色香味十足的湯,心裡想的是自己不用費事給他做飯了。
nice。
宋南晴做了個深呼吸,勉強把情緒從失控的邊緣拉了回來,“這麼久沒見,你就不能讓我多呆一會兒?”
沈逐溪恍若未聞,用湯勺舀了一口湯送到葉涼嘴邊,“嘗嘗好不好喝。”
葉涼有些不自在,懷疑沈逐溪是不是燒糊塗了。猶豫間,聽聞一聲溫柔的“乖”傳了過來。
她心頭一跳,下意識張嘴喝掉了那勺湯。
“好喝嗎?”沈逐溪眉眼帶笑。
葉涼點點頭,“……好喝。”
砰——
玄關處傳來巨大的聲響。葉涼扭頭,發現那個女人已經離開了。
很明顯,被氣走了。
室內一陣安靜。
葉涼抽紙巾擦掉嘴唇上的油,淡淡說:“你很會氣人。”
沈逐溪不太正經地扯扯嘴角,仿佛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我更會疼人。”
葉涼沒接茬,隻道:“你先把飯吃了。”
她起身正想去廚房再拿個湯匙過來,就見沈逐溪直接就著那個吃了起來。
葉涼一頓,提醒:“那個勺子我剛才用過。”
沈逐溪抬頭,“我知道啊。”
“那你還用。”
“我都不計較你計較什麼。”
“……”
葉涼耳根發熱,默了默翻過這個話題:“耳溫槍和藥有嗎?”
沈逐溪心情愉悅地努努下巴:“藥箱在書房的櫃子裡。”
沒多久,葉涼拿著耳溫槍出來,為他量了體溫。然後又找了藥。
過程中沈逐溪十分溫順,好像一隻被馴服的大金毛。
這感覺很怪,能讓他這種人聽話,葉涼心底沒由來的滋生出一股成就感。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葉涼伸手關掉床頭燈。
暗淡的光線中沈逐溪忽然開口:“你今天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葉涼站在房門口,沉默幾秒後實話實說:“我想麻煩你幫我找個人。”
“找誰?”
“一個叫周杭的人,他住在沈氏旗下的酒店裡,我想要他的聯係方式。”
沈逐溪眼裡的光忽明忽滅,“男的女的?跟你什麼關係?”
一瞬間葉涼有種被審問的錯覺。她舔了下嘴唇,用最簡單的話做了最清晰的解釋:“朋友的前男友。”
沈逐溪心裡莫名舒坦起來,故意到:“聽你的要求,還以為你看上誰了要追私。”
“我沒這種愛好,也沒看上誰。”
“這樣。”他抱著被子,把臉埋進枕頭裡,黑蒙蒙的光線下,嘴角翹起明顯的弧度,“我知道了。”
—
本以為怎麼也要等沈逐溪好了才會有消息,沒想第二天一早葉涼就接到了沈家助理打來的電話。
得到消息後,她把房間號碼和手機號碼編輯好全部發給秦苒,之後去了醫院。
科室裡一早就忙忙碌碌,病人接二連三的送過來。
葉涼剛換好白大褂,沒等出診就被大主任叫到了辦公室。
周善棠先是詢問了一下她最近的工作情況,而後提起過兩天在臨市有個學術交流會,經過討論讓她過去參加。
葉涼應下,離開前周善棠忽然開口:“昨天接到兩通投訴電話,一個老太太說你毀了她兒子的腿,這是怎麼回事?”
葉涼心生厭惡,冷聲反駁:“我沒做過,不信您可以去查。”
周善棠沉吟片刻,點頭,“行了你不用管,這件事我會處理。”
……
秦苒一整天都沒有回音,葉涼不免有些擔心。下班後想著打電話詢問一下情況,沒想走出急診大樓遇到了季栩。
他正坐在樹下的石凳上抽煙,看到她後僵了一下,立刻掐滅扔進了垃圾桶裡。
季栩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煙灰,坡著腳走過來,“下班了?”
不知道他抽了多少煙,身上的煙味有些嗆人。葉涼極淡地擰了擰眉,往後退了一小步。
“你來乾什麼?”
她的排斥太明顯,季栩頹然地搓搓手,放低姿態說:“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他歎了口氣,聲音艱澀:“我媽不知道聽了什麼小道消息把車禍賴到你頭上,回去後我已經說過她了。所以……所以你能不能讓沈家二少放過我,我的畫已經沒人敢買了。”
葉涼消化了一會,心頭微微一跳。隨即冷淡地說:“我幫不了你。”
拒絕的這樣乾脆利落讓季栩有些生氣:“葉涼,再怎麼說我們也曾經好過。你不用這麼鐵石心腸吧!”
曾經好過。
這幾個字最沒資格提的人就是季栩。
葉涼清澈的眼眸仿佛隴上了一層寒霜:“你為什麼會出車禍身邊有人知道真相嗎?”
季栩咬了咬牙:“我現在已經變成這樣了,那重要嗎?”
毀了一條腿出軌可以不計較,對外說是她害的也可以被原諒。真是一慣的寬容自己嚴格彆人。
“所以你可以理直氣壯地造謠我?”
季栩臉色一僵,倉惶解釋:“什、什麼造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季來的關係?”
季栩眼皮痙攣似的一跳,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葉涼冰冷的目光像在看一團垃圾,“讓你堂哥管好嘴。至於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季栩看著葉涼決絕的背影心底怒氣橫生,難堪之餘開始口不擇言:“你以為沈逐溪比我好多少?他就算跟你在一起也不可能是真心的!沒有男人會看上你這種性冷淡!”
葉涼身子一僵。末幾,冷著臉走回來,用儘全力甩了他一耳光。
“一巴掌便宜你了。”
———
開車到家,葉涼心中這一口氣才稍微得到緩解。她在車裡安靜坐了幾分鐘,等到心裡平靜下來才上樓。
開門時發現沒有反鎖,葉涼揚了揚眉梢,眼中蕩起些許柔和。
餐廳裡,秦苒圍著圍裙,正把炒好的菜端上桌。
聽到聲響她轉過頭,唇邊笑意清淺:“回來了,快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