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2 / 2)

這日一早,他帶著溫鈺、步山和費耀色,坐馬車直接到了出版連環畫的‘晨曦書局’。

按照康熙皇帝行事的風格,自然是早就通知了書局的人的,胤祉一下馬車,麵前頓時就跪了滿院子的人。

他下意識後退,步山替他道:“三爺讓大家免禮了,他此番不願表露心跡,大家當他是主家小公子對待便是。”

眾人連忙應是。

嘩啦啦一群人站起來,又讓胤祉退了半步。

陳夢雷上前恭敬道:“三爺,罪奴陳夢雷,承蒙三阿哥信重,大恩大德陳某沒齒難忘,請受陳某一拜!”

說著,陳夢雷就要行大禮。

步山接收到胤祉求助的眼神,沒讓對方跪下,就去扶起來了。

“陳管事不必如此,您看三阿哥也渴了,是不是先找個地兒坐下再說?”

陳夢雷誠惶誠恐地站起來,“是是是,三爺這邊請!”

費耀色本欲守在門外,但胤祉卻拉著他一起進去坐下喝茶。

反正以對方的功夫,根本無需守在門外就能耳聽六路,不會讓人靠近偷聽,又何必走這個形式呢?

但這個舉止在陳夢雷看來,就是覺得三阿哥小小年紀,就禮賢下士。

但就是……為何惜字如金呢?

步山對他的神情是一看就懂,“陳管事,三爺不愛說話,奴才替他說也是一樣的。”

胤祉聞言,對著目光灼熱的陳夢雷點點頭,就趕緊移開視線。

媽呀,這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要把他烤了吃一樣!

陳夢雷明白了什麼,“三爺高才,貴人語遲,自是吐字如金,陳某懂得!”

胤祉:“……”

他不想一直被陳夢雷看著,就挺尷尬的,於是點點帶來的稿紙,示意步山說正事。

步山了解。一個側身,就擋住陳夢雷的視線,“陳管事,您看,這是三爺新寫的話本……”

“太好了!澗中魚先生再出大作,坊間民眾必定欣喜若狂!”

胤祉:“……”

先瘋狂的那個好像是你。

接著,陳夢雷不過看了一段,便拍著大腿大聲道:“三爺真知灼見啊!”

胤祉:“……”

他腳趾都要摳累了。

不行,他在這屋待不下去了。

他提筆寫:‘我要去看匠人雕版。’

陳夢雷當即就要親自帶他去,步山連忙阻止,說話本的事更重要,他這才喊了另一人,帶胤祉參觀書局。

胤祉還是第一次參觀古代的書局,不過這裡也並不是‘原汁原味’的作業方式——經過他之前對‘圖海’的指點,這裡早已形成了流水線作業的方式了。

如今每個工種各司其職,胤祉帶著溫鈺,很快便找到了在一個小房間中,正在雕版的五個匠人。

兩個是老師傅,還有三個小學徒。由於連環畫的需求量大,所以這是在製作第二版銅版,好在製好後,更快地量產。

胤祉看著老師傅們雕刻,又去看看學徒們的手法,躍躍欲試。

溫鈺與他相處小半年,也會察言觀色了,不用提醒便替他提出學習的要求。

老師傅當即要放下活計來教他,胤祉卻搖搖頭,指了個小學徒,表示他來教就好。

小學徒受寵若驚,但也不怵,看胤祉年紀小,開始手把手教他。

胤祉學得認真,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半個上午,他雕了……一朵小野花。

但他心情還是很不錯的樣子,溫鈺就有些看不懂了,隻感覺主子小小年紀,實在是太有耐心了!

果然神童不是他這種普通人能比的!

胤祉讓溫鈺打聽了這幾個師傅的出身,得知他們現在就職於內務府,都是包衣出身,心裡便萌生出了等以後自己出宮建府,把人要來的打算。

“三爺,陳某已找來兩位京城最好的說書先生,您可要聽他們試講一番。”陳夢雷找了過來。

陳夢雷知道了三阿哥寫這話本的原委後,心裡就替他煩惱上了。

對胤祉的話本改說書一事,他格外上心,當即便讓人以最快的速度,尋來上次幫他們宣傳的兩個最好的說書先生。

甚至怕效果不好,還弄個試講,打算把這書稿再打磨一番。

試講?

胤祉倒是蠻有興趣的。

他來到堂屋,說書先生們已經準備好了,兩人都是專業的,已經迅速通讀了第一話,準備好試講了。

溫鈺不由問:“陳管事為何隻找了兩人?”

不是說,上次少了十幾個嗎?

陳夢雷:“這兩人是最厲害的,先改好稿子,人多了反倒意見龐雜。”

胤祉點頭認同,不然一人一個想法,就像菜市場。

胤祉吃著步山伺候的茶水點心瓜子,聽起專場說書,美滋滋~

即使是自己寫的故事,聽彆人講也彆有一番趣味,並且以聽眾的角度,他又能發現一些不好的地方,能及時改進。

聽得高興,他還示意溫鈺給賞錢,出手大方。

兩人風格略有不同,但對修改話本的意見都是很有見地的,特彆是製造懸念這一塊,胤祉默默點頭,表示學到了。

兩個說書先生看他年紀小,隻當他是書局的東家少爺,沒有多想。

“其實這都是我倆於說書上的拙見,要是澗中魚先生在此,我倆可是不敢亂說的,他的話本已經很好了!”

“是呀陳管事,不知道我倆有沒有這個榮幸,見一見澗中魚先生,跟他討教一二呢?”

胤祉頓時抖了抖,悄悄朝步山和溫鈺搖頭。

步山趕緊搶在陳夢雷前麵說:“澗中魚先生忙著寫話本呢。”

兩人略感遺憾,但很快又表達了一次能為其改話本、說話本的榮幸。

胤祉小臉紅了又紅,默默降低存在感,但心裡已經冒出了得意的小泡泡。

話本第一話的稿子定下後,陳夢雷立刻讓人排版印刷成十幾份,同時找來十幾個說書先生,安排起明日的說書任務。

這十幾人先是得了陳夢雷預付的工錢,又得到事成之後重重有賞的承諾,自然十分賣力。

言語間也紛紛對澗中魚先生的手稿大讚特讚,說他雖然擅用白描手法,卻寫出餘韻悠長、發人深省的故事。

胤祉聽了滿滿一耳朵的誇獎,美滋滋地回瀛台了。

……

隔日,是三日一次的大朝會。

從四品以上在京官員都必須上朝,佟國綱和佟國維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兩人一個眼色,之前已經跟他們通過氣的禦史便出列。

“皇上,臣有本要奏!臣要參三阿哥狂悖無禮、不孝不悌、大逆不道、藐視天威……”

此話一出,百官嘩然。

禦史用詞極其險惡,將一個六歲的孩子,形容得十惡不赦一般。

眾人麵麵相覷,全都震驚不已。

等禦史說完,才明白原來是近日京中的忽然流傳起關於皇宮內闈對皇上和皇室的不利流言,竟是因為三阿哥所寫的信件?

啊這……

三阿哥那麼小,有這麼大膽子嗎?

龍座上,康熙拿到禦史呈上的信件,臉色更是黑如鍋底。

可就在佟家人皆胸有成竹之時,皇上忽然震怒,直斥禦史:“胡說八道!你無中生有、陷害皇子、妄議皇室,形同逆賊!”

康熙震怒得無以複加,言之鑿鑿:“這信件絕不是出自任何一位皇子之手,乃反清逆賊的陷害,你莫非是他們的同黨?!”

佟國綱和佟國維兄弟倆聽到這裡,當即脊背發寒,恍然大悟——皇上根本不願承認這信的出處,寧願包庇三阿哥,也不願意‘家醜外揚’。

可這又有什麼用?京城中的流言,豈是皇上不承認,百姓就願意相信的?

可皇上盛怒之下,無人敢多說一句,他們眼睜睜看著皇上將那禦史下獄,令刑部徹查了,也不敢求情。

下了朝,兄弟倆全都惶恐不已,他們本欲去議政處,也好側麵探聽探聽皇上是怎麼個意思?

梁九功卻出來告知所有議政大臣,皇上怒氣未消,請各位大人先行家去。

兩人頓時六神無主,隻能想到快些與那禦史撇清乾係,再設法解救。

……

這日是說書先生們開始講新話本的日子。胤祉一早完成了自己計劃中練功和讀書的任務,就想出去瞧熱鬨。

誰知就聽烏庫瑪嬤說,他在今日的大朝會上,被禦史參了,汗阿瑪大發雷霆。

胤祉愣住,誰那麼閒呀,參他一個小孩子?有什麼可參他的?

太皇太後冷笑道:“說是宮外針對皇室的流言四起,令皇室蒙羞,皆是因你寫的一封書信而起。”

參他的那些話真的太惡毒了,太皇太後並沒有告訴胤祉,隻安慰他:“但你彆怕,你汗阿瑪震怒,是被那禦史和他幕後之人氣的。”

胤祉並沒有怕,因為前日他已和汗阿瑪把一切攤開來說,汗阿瑪果真明君也,要生氣也是氣那買了信件加以利用之人。

‘幕後之人,是誰?’胤祉問。

太皇太後本不想叫他知道那些人心險惡,可也需得叫他知道是誰要害他,才能生出防範之心。

太皇太後:“你汗阿瑪雖未有確鑿證據,但我和他都能猜到,這信件之事是佟家搞的鬼。”

她是從佟佳氏昨日的反常舉止,才想到的。

胤祉:“???”

他都懵了,佟家?這又是哪一出?

他什麼時候得罪了佟家了?

在他看來,就好像是天降一口大鍋,莫名其妙。

太皇太後自然也是莫名,她印象裡胤祉一向跟佟佳氏沒有任何往來,怎會有仇怨?

她能想起的,也就當初封妃大典後,佟佳氏成了皇貴妃想要立威,拿榮妃馬佳氏開刀那件事。

在她看來,那件事挑事兒的是皇貴妃,胤祉不過是被迫應對罷了,後來皇貴妃被奪了掌宮權也是皇帝的意思。

可或許,她就是從那件事開始就記恨上了胤祉。

而佟家,勢必也是因貴妃,才會針對胤祉的。

太皇太後這點猜得沒錯,但她想不通佟家如此作為,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當然了,她也能猜到,佟家肯定以為此舉就算欺壓三阿哥不成,對佟家也無影響。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胤祉已經想到了更為高明的應對之法。

他們在大朝會上此舉,反倒是打了皇室的臉,怪不得皇上震怒,

太皇太後:“雖然你汗阿瑪是信你的,但如今聚集在你身上的目光隻多不少,你還是不要出宮為好。”

最後一句直接把胤祉勸退了,算啦算啦,社恐果然還是宅家最安全的啦。

不過他不能出去,師父費耀色卻是能的。

他是少數知道話本內容的人,今日聽說了此事,簡直是一臉吃瓜群眾的表情,主動對胤祉說出去幫他打探消息,重點是要看看佟家兄弟聽到話本故事後的精彩表情。

胤祉歪了歪頭,嗯?重點不是百姓的反應,和對汗阿瑪的洗白嗎?怎麼成了佟家兄弟的表情了?

……

這一日,京城的各個大小茶館極為熱鬨。

“聽說了嗎?出連環畫的澗中魚先生出話本了!今天好多說書人都在茶館說他的新書呢!”

“真的嗎,哪個茶館?”

“很多茶館都有,而且茶水免費,不花錢就能聽說書!”

“還有這種好事兒?那咱們得空了也得去瞧瞧!”

佟國維在外奔走一天,卻仍是不確定自家能不能從此事裡摘出去,身心俱疲。

他想著,實在不行,就去找那道士作法……

“哎呀佟大人,好巧啊!”

佟國維在自家門口,聽到這種話隻覺得無語,回頭一看,卻是鑾儀衛使費耀色。

費耀色打了個千,“給佟大人請安。”

費耀色雖是正二品,但大家都是滿洲貴族、天子近臣,他不敢看輕,當即笑著回了禮。

見費耀色一身便服,不像來自己府上拜訪的,便問:“大人這是要往哪兒去?”

費耀色笑道:“我去茶館聽說書,大人要不要一道兒去消遣消遣?”

佟國維正要拒絕,費耀色道:“那說書講的,正是有關近日京中流言之事。”

佟國維一怔,費耀色再次盛情相邀,他便順水推舟,轉身和他一道兒去了。

兩人到了內城最大的茶館,竟是人滿為患。若不是費耀色提前訂了二樓雅座,還沒他們的位置呢。

佟國維心中納罕,但並未多想。

未幾,說書先生又開講了新一輪的故事。

“上回說到,那遙遠的北境國,一位父母雙亡的平民少年,因長相酷似前朝皇孫,便被江湖人士忽悠著上了賊船,揚言欲幫他複國做皇帝。”

說書先生最後一句話落,茶館裡便一片嘩然之聲,所有第一次聽的人反應都是:這是可以說的嗎?

佟國維更是差點拍案而起。

‘反清複明’四個字,所有人都是諱莫如深,即使這說書人說的虛假的‘北境國’的故事,但誰也聽得出是在影射誰?

可對麵的費耀色似笑非笑的,佟國維隻驚了一瞬,便愕然地暫且按下。

費耀色:“這說書人都說了一天了,也沒有官兵來抓他,佟大人覺得這是為何?”

佟國維:“……”

他正要問什麼,那說書人又說到了關鍵處:

“……這日,軍師拿來一種極為名貴的紙張,在其上寫下悖逆之言,讓其對誆騙來的‘部下’們,說這紙張乃是禦用之物,唯皇帝與皇子可用……”

佟國維騰地一下站起來,整張臉麵如菜色,終於明白過來什麼!

皇上早已決定將計就計,借由此事懲治叛賊,他們卻在大朝會上,明晃晃地‘陷害’三阿哥,他能不生氣嗎?

此時此刻,對上費耀色看戲的笑容,他感到了大禍臨頭,不等聽完說書,就匆匆告辭。

費耀色一臉遺憾:“佟大人彆走啊,這才說到精彩處,後麵還有反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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