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鷗外在快到港口黑手黨的時候,發現首領的車在港黑大樓前停下了。
廣津柳浪見狀,瞬間放慢了車速。
首先是一大批穿著黑西裝的手下將這輛車圍了起來清出一片空地,然後駕駛座上下來了一個瘦瘦高高的,金發藍眸的外國男人打開了後座。
下車的是黑澤唯我。
他已經60多歲了,但身子骨好像仍然硬朗,隻有雙鬢的斑白能看出來他的年紀已經不輕了。
他的眉眼中沾染著點點暴虐的氣息,儘管沒有任何表情,可是一眼看過去還是會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為他開車的男人站在了他身後不到一臂的位置,同黑澤唯我一起走進了首領大樓。
這是誰?
森鷗外從未見過這人。
“那人是川原乾部前一段時間從國外找來的異能力者,叫山田善。如今是首領身邊的紅人。”
廣津柳浪沒有扭頭,但卻像是有讀心術一般察覺了森鷗外心裡的疑惑:“異能力是[命運天秤],用雙方的鮮血作為簽訂契約的媒介與代價,由山田善本人來決定誰是這一場契約的主導者,然後雙方建立契約。”
森鷗外神色莫名。
他盯著那個跟在黑澤唯我身後走進港口黑手黨的男人,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這個從外國來的男人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就讓防備心極強的黑澤唯我放下警惕允許他跟在身邊的。
忽然,森鷗外向廣津柳浪問道:
“……那這個契約的範圍是指什麼呢?”
廣津柳浪將車停進乾部大樓最底下一層的停車場,熄滅的了引擎才轉頭回答道:“所有。”
“隻要擁有了雙方在三天之內離開體內的鮮血,就能建立起不可忤逆的契約。”
“雖然說這個契約隻允許提出一個要求。但假設主導者提出的要求是對方馬上自殺,那對方的身體也會自己活動起來殺死自己。”
這可真是一個……霸道而又傲慢的異能。
怪不得黑澤唯我會讓山田善跟在他的身邊。
舉一個例子,假如黑澤唯我在與其他組織的首領談判失敗後,身邊沒有山田善的黑澤唯我會選擇讓首領血濺當場。但是這樣,收服了這個首領後能帶來的利益也就煙消雲散了。
不過有了山田善在身邊就不同了。
這個男人完完全全可以命令對方,讓對方強行臣服於黑澤唯我。
但這些都與他森鷗外沒關係。
被繪理誇讚過的黑發從肩膀滑下,半遮著那雙在地下停車場的陰影中顏色深沉到發紫的紅色眼眸。
繪理是在森鷗外在辦公室裡坐了快兩個小時的時候,才回到了港黑。
繪理在推開門後看見的就是森鷗外拿著一隻藍色的畫筆,盤腿坐在趴在地攤上畫畫的愛麗絲身旁,耐心的上色。
這場景,真的像是一個哥哥在教妹妹畫畫。
辦公室的門被突然打開,兩個人齊齊的抬起頭。
愛麗絲瞬間蹦起來,小跑著上前抓住了繪理的衣擺撒嬌道:“繪理醬你怎麼才回來呀。”
繪理低頭,將手裡提著的蛋糕盒遞給愛麗絲,歉意的說道:“抱歉,有事情耽擱了。”
愛麗絲噘著嘴唇卻沒有發脾氣:“看在蛋糕的份上,我就勉勉強強的原諒你啦。”
繪理獎勵般揉了揉她的腦袋。
森鷗外也拍了拍手站了起來,看著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繪理,擔憂的問道:“津島市長找母親是有什麼事嗎?”
“隻是一些關於生意上的小事。”繪理笑眯眯的踮起腳尖拍了拍身前少年人的肩膀:“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還沒等森鷗外繼續追問,繪理就蹲下身抱起了把奶油吃的滿臉都是的愛麗絲,都給他留下任何詢問的時間。
他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
直到夜晚臨睡時,倚靠在床頭的森鷗外仰頭喝下繪理熱好的牛奶,在將空杯子遞還的時候,他直直的盯著繪理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您有事情瞞著我。”
少年的眼睛裡是不容置疑的認真,在這認真之下似乎還隱藏著一絲絲的慌亂。
在話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少年人想啊,他其實不應該說這句話的。
畢竟他隻是一隻被保護在翅膀之下的雛鳥,所有風霜雨雪都被監護人那雙巨大有力的翅膀給抵擋。
而他蜷縮在這雙羽翼之下,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能力,做一隻最平凡最普通的雛鳥。
就算繪理將自己所遇到的難處告訴了他,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無能為力。
說到底,還是他太弱了。
除了空有一身格鬥術以外,異能都不能光明正大的使用。
森鷗外看見繪理的眼裡泛起波瀾。
他好似從恍然中驚醒,連忙低下頭:“沒事的,我隻是隨便問問而已,母親不用告訴我。”
“現在已經很晚了,母親早點睡吧,我也困了,我等等就睡……”
溫暖的溫度從頭頂傳來。
繪理像小時候一樣順了順少年的黑發,眼裡閃爍著他看不懂的光芒。
“林太郎,你是不一樣的。”
你雖然在這個充滿淤泥汙穢的地方長大,但是你卻無比的乾淨,並沒有因為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而沾染上一絲一毫的黑暗。
所以我不想讓你接觸不想讓你知曉不想讓你觸摸這淤泥裡的任何東西,你隻要平安健康快樂的過你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這大概是每個母親對孩子的期盼。
繪理將這個孩子從貧民窟裡撿回來,原本是為了在自己走後能夠有一個繼承人接替自己權利。
但是現在繪理不這麼想了。
或許是她怕重蹈覆轍,於是對這孩子的保護過於偏執。讓這孩子在港口黑手黨這個大染缸下長大,竟然還是一副如白紙般純潔的模樣。
於是她後悔了。
她不希望這個孩子的雙手染上鮮血坐上港口黑手黨首領的位置,而是希望他就這麼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生活下去,當個富足的人過一生就足夠了。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的計劃能夠成功。
如果這個計劃失敗了,那她也給這孩子留好了退路。
“在今天過後,橫濱會亂起來。”繪理溫聲說道,俯身抱了抱森鷗外:“我想讓你待在東京,等到一切平息了再回來。”
這時繪理才猛然發現,在她印象中還是個小孩子的森鷗外,不知何時已經有了一副寬闊的肩膀。
她的聲音沙啞:
“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我就去接你回橫濱。”
在她奪權的這段時間裡,橫濱肯定會發生劇烈的動蕩。
所以與其把森鷗外留在自己這個火力點身邊,還不如讓他在異能事務科的保護下繼續待在東京念大學。
森鷗外掙紮看著這麼多年來從未沒有變過模樣的母親,勉強的勾起了唇角。
最後他頹然的垮下了肩膀,輕聲說道: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