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不然要是鬨大了,陛下那裡,失了顏麵,你妻子的性命反而是立刻就保不住了。”
“陛下近年來,吃了不少國師煉製的丹藥……性情越來越……”
如此交淺言深,宋昱真的為這位大楚名士捏了把汗。
難怪以這位的才智,前世還被林迮甫給陷害了。
這說話,可是不太謹慎。
藺禹喬卻是對這個狀元郎越看越歡喜。
“你既然求到了老夫這裡,我也知道想必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不會富貴迷了眼而背棄妻子,這樣很好。”
*
藺禹喬一諾千金,答應幫助宋昱,果然儘心。
第二日,便有禦史彈劾貴妃和林家□□且指使人去獄中殺害殺手,試圖毀滅證據。
貴妃身邊的大丫鬟認罪,說就是她按照貴妃的吩咐,聯係的雲鶴衛的人去刺殺狀元的妻子的,隨後堅貞不屈,竟然如何嚴刑拷打,也堅持說是貴妃派她聯係的殺手。
那倆殺手,都是暗衛,其中一個是皇帝派去保護貴妃的暗衛,另一個則是在外頂了一個雲鶴衛侍衛的名頭表麵上與貴妃毫無聯係。
但誰不知道,這兩年,為了製衡在朝堂上起複的郃國公,皇帝將雲鶴衛不少人脈力量,都交到了貴妃生的大皇子手裡。
皇帝大怒,雖然此事有些可疑。但是,有一點,皇帝有一點非常明確。
“我給你們暗衛是讓你們保護我的,結果你們用來刺殺我臣子的妻子?而這事我完全不知道!”
“我不管你們是被人陷害,還是主動去要刺殺人,我都不知情……那是不是有一天,我派給你們掌管的暗衛,來刺殺我,我也不知道!”
於是,皇帝以證據“確鑿”為由,將貴妃禁足調查,林迮甫也被強製暫停職位,接受大理寺調查。
貴妃心裡非常委屈。
新科狀元即便千般好,但沒有和她家怡安公主產生感情。她犯不著一定招這新科狀元為駙馬,又何必殺掉人家妻子。
何況,就算她有過這個處理掉狀元妻子的念頭,但是倒也還不至於如此直接粗暴地刺殺行事。
她的堂兄林迮甫就比她清醒多了。
這件事的重點不在於他們是否主動派暗衛刺殺那狀元妻子,而是在於皇帝給他們的暗衛,那兩個不受皇帝控製了。
皇帝害怕了。
覺得大皇子和他林迮甫,要麼是蠢得能力不足以掌握暗衛力量,要麼是不經皇帝同意隨意讓暗衛殺人。
比起後者的僭越讓皇帝疑心,當然還是讓皇帝覺得自己蠢更安全些。
林迮甫一方麵拚命找證據洗刷派凶殺人未遂的罪名,一方麵則拚命給宋昱蘇槿他們送補償。
幾日後,藺禹喬這樣告訴宋昱。
“此為一石二鳥之計策。”
“一則幕後動手之人,本來就是想要貴妃和林家背罪名。既然目的達到,自然不會急著再對你的新婚妻子動手。”
“二則貴妃和林家,也該急了。他們不僅不會傷害你家妻子,還會想方設法來保護她。否則一旦你妻子出事,彆人便都會以為是貴妃他們動的手。”
“但等這件事風頭過了,過個一兩年、兩三年平息了。”
藺禹喬歎口氣。
“以林迮甫睚眥必較的性格,若是找不到幕後黑手,怕是會拿人撒氣,一不做二不休……恐怕你那位小妻子性命堪憂……”
“多謝座師教導,學生銘記在心。”
宋昱心下決定,若是實在不行,過個一兩年,自然還是暫時遠離京城避風頭。
將運河的數萬河工練兵,在西北買下的幾個荒山裡練兵數萬,到時候再回京城,也未嘗不可。
“所以你這兩年需要儘快成長起來!最好在陛下麵前掛上號!這樣那林賊,也就不敢輕易對你動手了。他精明著呢。”
藺禹喬卻是見不得自己看好的人受委屈。
林賊?
宋昱看著藺禹喬。
藺禹喬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啥,卻也不否認,還笑著說道。
“喲,林迮……怎麼聽起來跟林賊這麼像……”
宋昱也笑了。
是苦笑。
這位大楚名士藺禹喬,這心直口快的風格,難怪前世早早被藺禹喬陷害。
藺禹喬卻還興高采烈地說著。
“所以我給你找了個差事。今年陛下四十大壽,各國來朝,鴻臚寺可忙壞了,跟我借人。我把你借調過去可好?”
“這樣,趁不少彆的進士都回鄉祭祖的這幾個月,六部五寺你都給借調輪崗,混個臉熟,什麼也不耽誤。這樣以你的聰明才智,說不定不等三年後翰林院散館,你就能在陛下麵前得用了!”
中了進士,都要回鄉祭祖。
這是慣例。
宋昱知道,這位名士不拘於時,頗有些不看重世俗規矩,也是真心為他著想。
他也不反駁。
笑著應諾,卻暗自下決心,將這位有些直腸子的名士藺禹喬,無論如此,這輩子也要保下來,不讓他再次被林迮甫陷害致死。
*
殿試放榜後沒多久,照舊是新科進士走馬遊街。
金榜題名時,騎著高頭大馬,繞城賞花,被全京城人傾羨,是何等的美事何等風光。
但是對宋昱來說卻不是這樣了。
他被大家扔花扔手帕,都扔怕了!
每年都有給新科進士扔手帕扔花。往年都是探花郎被扔的最多。
而宋昱今年這狀元郎騎著高頭白馬,走在前頭,那還有人看那長得還不錯的探花郎!
這還是宋昱易了容,將自己的顏值下降不少。
這要是大家看了宋昱的真容,還不都得瘋了。
但即便易容顏值降低不少的宋昱,也還是俊美得驚人。
畢竟十幾歲的少年,最是青春年少時光,加上狀元郎的光環,怎能不吸引人。
“狀元郎好俊!”
“十七歲的狀元郎!簡直貌比潘安!”
“我看比魏晉時期的美男子衛玠還要俊呢!”
結果說著說著,不知是誰起了頭,說要模仿魏晉風流,給這前後數十年最俊最年輕的狀元郎扔水果!
宋昱可憐左手錘裂了青石桌子,如今受傷還沒好,隻能用右手一隻手控製著馬的韁繩。
同時還要不停地躲閃來攻擊的水果,簡直苦不堪言。
蘇槿帶著婢女,在臨街最大的茶館,花重金包了雅間。
開了窗遠遠看去,那宋昱騎著白馬,年少俊美,又是萬人傾慕,就連躲那些水果砸來砸去,也有一番珠輝玉映的風采,仿佛身上都帶著光暈一般。
“少爺騎馬在最前頭,氣宇軒昂,不愧是我家小娘子……是我家夫人的夫婿!”
“少爺少爺,看這裡!你家夫人在這裡!”
諸位侍女和護衛隊的女子們,陪著蘇槿在雅間裡,嘰嘰喳喳不停。
蘇槿也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誰不曾做過如意郎君騎著白馬,在萬眾矚目中向你走近的夢呢……
眼見著宋昱的白馬越來越近了,蘇槿正要將準備的花拋下去……
卻聽得隔壁在學她們。
“狀元郎,看過來,你的未來夫人在這啊!”
“狀元郎,你可曾成婚了?”
這種時候這種玩笑,都是默認的無傷大雅,大家都隻笑,不會有人追究。
結果整條街的少女都像被提醒了什麼似的,被振奮起來,甚至連有些已婚的婦人都舉著團扇擋住臉,一邊扔著水果一邊跟著瞎起哄。
“狀元郎,吾家在曲水巷,你過來提親吧!”
“狀元郎!娶我吧!”
“狀元郎,我家有萬貫家財,我熟讀詩書,可為你紅袖添香!”
真的是萬眾矚目的古代追星了!
蘇槿一下就生氣了!
這廝!招蜂引蝶!
正是這廝長得太好,即便易容後,也難以完全遮擋其風采!
早知道就讓娘親將他易容成醜八怪了!
要不是他招蜂引蝶,她怎麼會招來刺殺!
聽著滿街要嫁給狀元郎的女子聲音,蘇槿仿佛聽到了無數日後來刺殺她的聲音!
“放下花瓣!給我列陣,換水果砸!”
蘇槿氣極。
“狠狠地給砸這個招蜂引蝶的家夥!”
宋昱毫不知情。
他知道蘇槿在這條街最大的茶樓包了雅間,於是便特意調整姿態,不自覺地想要擺出更從容不迫的綽約風姿來。
惹得兩旁的女子們更加激動沸騰!
蘇槿更氣!
“前二後四!攻擊!”
“前三後六!攻擊!”
宋昱特意對這那茶樓雅間位置露出微笑。
迎接他的,不是蘇槿特意準備好的花瓣。
而是……
一排排水果按照陣列,密不透風、無可避擋地,像一個個小炮彈,砰砰砰地向宋昱襲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