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些上書房老師的講課方式和講課內容,從前不覺得,可是跟狀元郎的教法比起來,確實是讓這些小皇子們隻會讀聖賢書,各種事務都不通達……
不等皇帝細想,九皇子就假裝自己在那嘀咕。
“那還不如分類教導呢。讓我們每個人隻擅長一種事務,懂農務的、懂治理河道的、懂帶兵的……六部的工作,給那些每天搞朋黨之爭的朝臣們,給那些世家和勳貴子弟們,還不如把這些工作機會給我們這些個皇子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
皇帝縱然對自己這九兒子產生了點懷疑,但這話也確實說的在理。
九皇子又趁熱打鐵。
“讀書好沒意思啊,父皇,我想去練武。”
皇帝還在想九皇子之前的話——與其將朝中的職位給世家和勳貴子弟,還不如給自己兒子。
沒錯!
頂好給一些兵權,給那些母家不出色、沒人支持登上皇位的皇子,比如,眼前的九皇子。
年紀小沒關係,正好趁著身子骨沒有完全長開,多練武打好基礎。
九皇子如願以償。
因著皇子們鬨罷課,皇上將林迮甫又叫過來臭罵一頓。
“你安的什麼心?給皇子們挑的老師,是些什麼不通庶務、隻知道之乎者也的朽木?他們是皇子,難道還真的去科舉不成?林大人,要是吏部乾得力不從心,可以彆乾了!”
朝中後宮都是人精,聽聞皇帝對林迮甫近來不滿,加上大皇子失勢,林迮甫在朝中辦事很是不順,很多官員竟然也敢當著他的麵甩臉色了,而貴妃在後宮也過得不如從前得意。
京城的諸事,幾乎都按照宋昱的計劃。
蘇壹和蘇氏在京城也各種經營,忙得腳不沾地。
林迮甫連番被皇帝責罵,一打聽,竟還是跟那狀元郎有些關聯,氣得半死。
“嗬,同樣是教書,非要搞些花裡胡哨的,還真把自己當成‘有教無類’的聖人不成。”
“也罷,本來想留你一命,卻是你自己找死!”
*
雖是農曆九月初,京城還有些許燥熱,但邊城已經下了一場大雪。
宋昱要去赴任的是礱州,常年被般若國和周邊部落搶掠,土地產出也不豐厚,在邊境中也是最窮困的一個州府。
礱州以瘟疫和暴雪的名義,封城許久,宋昱派人先來打探也未曾多打探到什麼消息。
宋昱和蘇槿在城門口被盤查了許久,這才被放了進來。
一進城門,便見到城門口餓殍遍地、不少衣衫襤褸的百姓渾身青紫,倒在雪地上,看起來簡直像是人間煉獄。
蘇槿倒吸了一口涼氣。
“前任知州,可是升職了的……說是控製疫情有力,且百姓安置得力。這就是安置得力?!”
“小心!”
宋昱伸手,將蘇槿的紗布口罩係得更緊了一些。
“是我低估了林迮甫和他那些惡狗們的惡意和無恥。”
城裡的積雪一直到膝蓋以上,比城外的積雪還要厚還要高。
一直無人掃雪,馬車根本就是寸步難行,宋昱和蘇槿隻能下了馬車,帶著一部分人拖著行李,先行一步。
“我背你。雪地裡走,容易落下寒涼。”
宋昱不由分說,將蘇槿從厚重的積雪中撈出來,背著蘇槿便開始踏雪前行。
“我自己……”蘇槿掙紮著要下來。
她也是練武的,身體倍棒,這點寒涼算不得什麼。
“彆動,有人在暗中觀察我們。”
宋昱小聲,“人前,我們是恩愛的夫妻,因為不肯娶平妻才得罪了林迮甫,被明升暗降到了礱州當知州。莫要讓對方懷疑。”
蘇槿登時不敢亂動。
宋昱眼中拂過笑意。
這是他倆認識以來,靠得最近的一次。
宋昱和蘇槿的心跳,都變得很快,噗通噗通得跳個不停。
蘇槿將後背繃得緊緊的,感覺自己好像是隨時要被教導主任發現的早戀少女,心裡緊張得不行。
隨著顛簸,蘇槿臉上本來就不嚴密的口罩,又鬆散下來。
順著鬆散的口罩縫隙,宋昱身上清淺的竹葉和鬆針葉香氣,與蘇槿的鼻息相互縈繞。
明明是很漫長的一段路,宋昱卻覺得仿佛隻短短一霎那。
礱州官署就在眼前。
蘇槿紅著臉趕緊下地,低聲道了聲“謝謝”。
宋昱悵然若失。
*
不過,他們並沒有什麼時間用來悵然若失。
眼前的官署附近,被饑寒交迫、哭天搶地的百姓們圍了個水泄不通,根本進不去衙門。
“狗官,朝廷明明說減稅了,你還多收糧食,把我們的糧食還給我們!”
“大老爺,求求你了發發慈悲,開倉放糧吧,我家六個孩子,已經餓死凍死了三個……我命苦的孩子啊……”
“砸了衙門,把糧食搶出來!”
而周圍,不少衣衫襤褸的百姓已經凍成了青白色,倒地不醒。
周圍還有人拿著破木頭做成的火把,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帶頭燒掉衙門。
很顯然,礱州知州不做人,荒年歉收還多征收百姓的糧食,而且似乎很有背景,京城那邊對礱州的事情並不清楚。
何況,城門口都餓死凍死那麼多人了,百姓這麼多天來不反抗,怎麼偏偏就今天集聚在衙門前,一副要燒衙門的架勢?
正思索著,隻見不知人群中誰鬼鬼祟祟地先喊了一句。
“那個穿著錦袍的俊俏男子,正是狗官知州,殺了他,為餓死凍死的親人們報仇!”
緊接著,人群中更多鬼祟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喊著。
“燒毀官署,打死狗知州!”
眼見著那些哭天搶地、衣衫襤褸的百姓們受了惡人蠱惑,向宋昱他們襲來。
若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和家眷,今日必定在這場□□中命喪於此。
宋昱眼底一片冰涼。
嗬,前任知州和林迮甫送他好一份生死“大禮”。
隻可惜,他們都不知道,他宋昱真正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