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仙人”手筆(2 / 2)

皇甫富貴搓著自己的胳膊,撇著嘴吐槽。

“我跟你說,你叫一百聲、一千聲“師公”,我兄弟他最是堅韌肅穆,下定決心的事情,甭管大事小事,從不輕易妥協,可不吃你這一套……”

宋昱冷著臉,抬了胳膊甩開荊玄風的手。

荊玄風不信邪地看著自己的手。

沒道理啊,他作為新科武狀元,用了五六分力氣,彆說是一般的文人墨客了,就算是會些武藝的,也不該輕易能甩開他的手。

不過,荊玄風並沒有多想。

天大地大,吃飯事兒最大。

“好師公,你跟師父真是天生一對。您就讓我留下來,好歹吃頓飯後,再聆聽下您和師父的教誨吧。”

荊玄風繼續說道:“我師父那好比是天上的仙女,也就您這樣天上來的文曲星,才能配得上我師父。”

皇甫富貴“切”了無數聲。

“不頂用的……”

然而,隨著荊玄風一聲聲的“師公”、一聲聲和蘇槿“天作之合”的話語,宋昱竟然真的緩和了神色。

“如此,便留下用完午飯再走吧。”

皇甫富貴震驚了!

然而下一秒,他看了看宋昱,又看了看蘇槿,他悟了!

很快,皇甫富貴腆著臉、一臉諂媚、試探地對宋昱說道。

“阿槿也指點過我功課,論理,我也可以叫阿槿師父……”

“師公~~~師公~~~這金銀蛐蛐可以送我嗎?……”

“我對師父以後必將更加恭敬,絕對不會用手去拍師父的肩膀!”

皇甫富貴領悟得很快,立刻舉手發誓。

這次,蘇槿可沒走神。

聽了這話,她忍不住捂臉,感受到了一種腳板摳地的尷尬——

大可不必……不過是為了點蛐蛐小擺件,這皇甫富貴……

“可。”宋昱點頭。

本來就是特意找了礱州最好的金銀工匠鑄造出來、準備送給皇甫富貴的金銀蛐蛐。

*

午飯,宋昱陪皇甫富貴、荊玄風在外客廳用的。

蘇槿自己則在內宅用飯,用完飯後,便繼續安排眾人收拾府中,忙碌起來。

然而臨到快到晚膳時,又有侍女前來通傳,說“蕭淵小少爺要回來了。少爺您去外客廳,說估摸著淵小少爺要拜見您和少爺的”。

蘇槿便讓侍女帶著從礱州帶回來的禮物,一起再次去外客廳。

一下午的時間,外麵竟然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令人驚訝的是,快到晚膳時間了,皇甫富貴和荊玄風竟然還沒走,還在外客廳裡待著。

“嘿,師父,晚膳可以再讓廚房做中午吃的那個雪中翡翠丸子和清風明月霜露羹嗎?”

荊玄風搓著手,憨憨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頂級帥哥臉上露出一臉對美食垂涎的傻麅子神情……

蘇槿身邊的侍女紛紛搖頭暗自可惜。

白瞎了這麼好看的臉……還不如當初一直像當初那樣又黑又壯呢。

宋昱倒沒繼續在意這荊玄風了,隻是自然而然地走到蘇槿身邊、幫她解下毛絨絨的鬥篷,又接過蘇槿手上的手爐,用手探了探。

“手爐不是很熱了,用我這個。”

嘖嘖嘖,皇甫富貴忍不住撇嘴。

荊玄風視若無睹,心不在焉,仍在想著有哪些菜要再吃一遍。

宋昱將自己的手爐給蘇槿。

在礱州幾個月,蘇槿早就習慣了,當下便也自然而然地接過。

而這時,蕭淵恰好踏進了外客廳,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郎才女貌,溫情脈脈。

蕭淵忍住從心頭到手指的悸動與疼痛,緊緊地捏著自己的衣袍。

衣袍的袖袋裡,藏著一件他用岫玉親手雕刻的木槿花樹。

岫玉不值錢,但他刻得精致、栩栩如生,連資深的玉石匠師也要道一聲“妙極”。

衣袍被他仔仔細細地熏了冷鬆的清冽香料,隻因他偶然聽過蘇槿隨口說了一句“歲寒鬆柏、冷冽傲寒”……

“叔叔、嬸……嬸。”

蕭淵垂下頭,克製而恭謹地行禮。

有了荊玄風突然顏值驟升、讓蘇槿矚目的先例,宋昱對年輕男子都有些關注起來。

他本就觀察細致,一旦有心,很快就發現蕭淵分明是洗漱一番、衣袍都是熨燙過、熏了清淡香料的……

今日明明並非休沐日……

宋昱不動聲色地擋住蘇槿的目光,神色冷寒,語氣淡淡地問道。

“久不見侄兒,聽聞你娘托我娘幫你相看不少人家?”

蕭淵咬著唇,隱忍而克製:“是。”

蘇槿好奇地從宋昱身後探出腦袋,帶著後世吃瓜群眾特有的熱情,摩拳擦掌。

“是嗎?作為你的嬸嬸,我也可以幫你相看啊。你中意什麼樣人家的女子呢?”

蕭淵心口和手指的悸動和疼痛更厲害了。

他縮著手,飛快地抬頭看了眼蘇槿,又很快垂下眼眸。

“嗯。”

他想說點什麼,可是出口的,卻是彆的話語。

“侄兒在永福坊買了間小宅子,如今是想跟叔叔嬸嬸辭彆。畢竟侄兒已近弱冠,總不好快成家了還在叔叔嬸嬸這裡頑鬨。”

說著,蕭淵瞥了眼擋在蘇槿身前的宋昱,又假裝無意地補充一句。

“近來的確有人來與我說媒。聽同儕說過,被相看的時候,頂好是整潔乾淨些,為此這幾日我還特意用了些熏香。也不知相看的時候,會不會被注意到。”

宋昱這才緩和了神色,挽留了蕭淵一番。

蕭淵婉拒了宋昱要給他的兩千兩安家置物的銀子。

心中一片荒涼。

和宋昱相比,他實在算不上良配。

雖說已有功名,但是家無恒產,隻有些許俸祿傍身。

若不是之前宋昱安排他給彆人私下裡寫戲文,有了不少收入……隻怕如今還要繼續在宋昱這裡住著,連個單獨的小宅子也買不起。

莫說輕鬆拿出千兩銀子贈予親屬,就連百兩銀子,都有些捉襟見肘。

還有那樣隻想著壓榨子女功名錢財、時刻想著坑傷子女的爹娘……

和事事為子女著想的蕭家夫婦(蘇壹和蘇氏)比起來,根本就是雲泥之彆。

蕭淵想起被他深深藏在匣子的那方帕子。

那方蘇槿在他絕望而悲慟的雨夜,遞給他的帕子。

他努力地露出一個微笑,恭謹地行禮道彆後,便要告辭離開。

“蕭兄弟,留步。”

皇甫富貴叫住蕭淵。

“你買宅子啦?咋不買在你叔叔嬸嬸的宅子旁邊啊?”

蕭淵沉默。

自然是因為囊中羞澀。

又不肯拉下臉麵,接受宋昱和蘇槿的饋贈。

其實以二十不到的年紀,能夠完全靠自己在京城買個小宅子,已經是頂頂厲害的了。

“今日下午,我和荊二還說起來了,隔壁宅子要賣。”

皇甫富貴叨叨著。

“不過呢,隔壁是個老翰林。你也知道的,你們翰林院嘛,講究清貴。不肯將宅子賣給我和荊二這樣的武夫……”

蕭淵也知道隔壁要賣宅子,但是幾千兩的銀子,他根本拿不出來。

“我有個想法。咱們湊個份子,以你的名義買下來。然後將三進的宅子,改成兩個宅子,如何?”

皇甫富貴說到買宅子,忍不住亢奮。

這些年,受蘇槿的影響,他也催促著他娘親、以及用自己的私房錢在江南富庶之地和京城省會等地買了不少旺鋪宅子。

那些旺鋪宅子都升值了不少。

“這個主意妙啊。”

荊玄風忍不住讚歎。

“算上我唄!我也要湊份子,給我留一個房間就行了,我也不需要院子。”

他在這一下午時間,就是“師公師公”不停地叫宋昱,也沒讓宋昱同意買下隔壁宅子後、再讓他和皇甫富貴住在隔壁。

如果蕭淵同意了。

那他荊玄風就可以住在師父隔壁,天天過來師父家中蹭吃蹭喝了。

“我可得要院子,光一個房間哪裡夠。”

皇甫富貴深謀遠慮。

“等我成親後,可以攜家帶口來蹭吃蹭喝。”

“有道理!”

荊玄風立刻改口,語氣憨傻又充滿期待。

“對!我也要個院子!”

“荊二,你的錢夠嗎?”

因著荊玄風“搶”了武狀元的名頭,皇甫富貴看到荊玄風高興,就有點不高興。

“聽說你們家很有清廉的名聲,你爹娘能給你數千兩銀子霍霍?”

“不給我就撒嬌!我看我幾歲的嫡親妹妹,隻要撒嬌,沒有成不了的。我今天向師公撒嬌,師公不也跟我妥協了?!”

荊玄風一臉自信。

“皇甫富貴,倒是你,你有那麼多錢嘛!”

這下輪到皇甫富貴目瞪口呆了。

“撒嬌還不成的話……我就用武力拆家!我爹最寶貝的宋代梅瓶和我娘的胭脂水粉……我可太知道在什麼地方了……”

荊玄風自信地笑,一副頗為熟練的模樣。

“我家我武藝最好,我爹娘、兄弟和家中侍衛們都打不過我的,嘿嘿嘿。”

皇甫富貴被荊玄風激發了攀比欲,立刻說道。

“你不如我厲害。我爹雖然扣著我錢財,但我隻要說是買書買畫,那些附庸俗雅的東西,他立刻給我錢!”

“就算我爹不給我錢,我隻要跟我娘說,錢不給我花,也是給我那些不成器的堂兄弟和庶出的兄弟們花……我娘就會立刻給我錢了……”

蘇槿更忍不住捂臉了。

好家夥,這倆坑爹娘的熊孩子。

真不想承認這倆貨還是她和宋昱的朋友。

偏偏荊玄風和皇甫富貴毫無自覺,一臉期待地看著蘇槿。

荊玄風:“師父,是不是我比皇甫富貴厲害?”

皇甫富貴:“師父,是不是我比荊玄風更有策略?”

蕭淵在一副熱鬨的氛圍中,悄悄退了出去。

皇甫富貴和荊玄風之所以有底氣胡鬨,所倚仗的,無非是爹娘對他們的愛。

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愛自己的孩子。

他沒有那種幸運。

他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雪花簌簌地下著。

快走出院門的時候,蕭淵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因著下雪,天色昏暗,屋內早已點燈。

翩飛的雪花和屋內的燭火交相輝映,仿佛將蘇槿的周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她笑著,溫柔而美好。

庭院中的綠萼梅,暗香浮動。

蕭淵再不敢看下去。

他怕再看下去,心底被壓製的魔障便會像藤蔓一樣瘋一般地生長著……

無論如何,他需要錢。

若他有錢,他便可以買下隔壁的宅子。

就像皇甫富貴說的那樣,順理成章地“一日三餐”前來拜見。

何況,也隻有千金一尺的雲錦、價值千金的明珠玉石……才配得上蘇槿。

蕭淵輕輕碰了下袖袋中不敢贈出的岫玉木槿花樹。

他握緊了因雕刻而傷痕不少的雙手,下定了決心。

*

過年前後,很是忙碌。邊關來的消息,一條接一條。

蘇槿他們收到密報,般若國的騎兵在礱州城及附近的城池邊,都隱隱出現過蹤跡,但很快又不見蹤影。

蘇槿他們的暗衛都是密探高手,即便如此,也沒查出多少訊息來。

“那些般若國的騎兵,不少換了便裝,混跡在市井中;甚至有些可能混在了前來京城附近來運糧草的隊伍中……”

“般若國這次的行動,很是隱秘,行動和組織都不是昔日所比。”

蘇槿大膽推測。

“我懷疑不僅是西北關邊關的部分將士們幫忙做了一點掩護,太子宋聿和貴妃等人參與其中,甚至可能朝中掌握兵權的大將,也參與了其中……”

宋昱對蘇槿點頭,表示稱讚。

“阿槿如今越來越敏銳了。如今皇帝愛幼子,對成年皇子和太子多不滿意。說不得就要趁著這次般若國行動,對京城有所行動……”

“你說,般若國的騎兵會不會直接兵臨城下……”

蘇槿越想越覺得心驚。

她悄悄地給宋昱打了個隻有他倆才知道的暗號手勢。

【前世,有發生過般若國直接攻打京城的事嗎?】

宋昱搖頭,也用手勢暗號回蘇槿。

【前世,三公主和親般若國。數年後,般若國的王上駕崩,新王攻打奪取了大楚的九座邊城。】

【那時大楚邊境應對不及,死傷無數,百姓生靈塗炭。】

【幸得三公主殫精竭慮、隱忍苦痛之下,扶持另一位王子登上王位並改嫁於他……後來才解了大楚邊境之危,將九座城池又歸還了大楚。】

但,前世三公主早亡客死他鄉,據說,與此前般若國的宮鬥也不無關係。

前世,並未發生般若國大批人馬圍攻京城的事情。

但這一世,因著他們幫助三公主擺脫了“和親慘死”的“蝴蝶翅膀”,很多事情都已改變……未必不會發生。

“即便數萬人圍城,也是無懼。皇帝將兵權看得很緊,戍守京城的,至少也有幾萬人。”

宋昱說道。

“除非,他們大批人馬借道西南,從西北兩相彙合,有十萬以上的人馬圍攻京城……”

說到這裡,蘇槿和宋昱麵麵相覷……

西南是郃國公的地盤,野心勃勃、對帝位虎視眈眈的郃國公多年來韜光養晦,會不會借此次機會來謀奪自己的機會?

“正月十八,三公主的婚禮就要到了。你和娘也受邀前往三公主府……但隻怕那天會出事。”

宋昱蹙眉。

“你將我給你的兵符和暗衛符一定收好,關鍵時刻,保護好自己。”

蘇槿沒有矯情,點頭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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