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屋道滿對李清明是怎麼看的呢?他覺得李清明不是安倍晴明的另一個人格,就是外來的靈魂附體。
多重人格這種事,在上流社會聽來匪夷所思,在曾經混跡於底層的道滿來說卻是屢見不鮮。他的姐姐是花魁,吉原裡各種各樣的事都時有發生,同一個身體兩種精神,同一個身體有其他的靈魂,在他來說都不算奇怪之事。
在發現晴明大人‘性格大變’的時候,他一開始懷疑是有奇怪的外來非人類占據了晴明大人的身體——沒辦法,晴明本人的非人感過於強烈,就算是保憲大人也難以否認這個事實。
蘆屋道滿用了一些類似於驅邪跟靈魂分離的法術,試圖把‘入侵者’驅趕出去,結果就是被晴明大人暴打。
是的,看在是自己徒弟麵子上,晴明大人隻物理毆打了他,如果用法術反彈或其他玄學做法,估計道滿人就沒了。晴明大人不太好控製這個程度,力道相比之下更容易控製。
最後還是看不過眼的三島輪提醒了蘆屋道滿,告訴他現在的這個才是晴明大人的本尊。論靈魂與身體的契合度,乃至各種言語用詞上的細節,現在的晴明大人才是真正的安倍晴明。之前的那個晴明大人能使用身體,是因為他與現在的晴明大人靈魂上高度相似所造成。可惜他不是真正晴明大人身體的主人。
三島輪可能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一個,他已經察覺兩個晴明大人的靈魂極為相似,裡麵或許有時間所創造的奇跡。不過他不會把沒有任何證據的猜測講出來,反倒因此對時間跟靈魂產生興趣,準備前往西藏探索有關輪回與靈魂的秘境——西藏密教藏洞。
蘆屋道滿則是不由自主的投身於有關身體與靈魂方麵的研究。之前他就因那個竊取人體的術士所殘留下的頭顱感興趣,在新的研究動力下,他破解對方法術的速度突飛猛進,很快結合自己對播磨流法術的理解,完成了‘借體延生’之術的理論工作。
可惜的是,他隻有這個術的一半部分——如何製造可以供人長期使用,當做可替換硬件的軀殼,另一半部分,有關如何利用術式製造出封禁靈魂在裡麵的腦,他毫無頭緒。
除非他抓住當初那個術士,研究對方現在所處形態下的咒術,才能完成那一部分。然而蘆屋道滿很有自知之明,當初的接觸讓他已經感受到對方的危險性。更彆提那個術士自那之後就毫無蹤跡,難以尋找。
於是蘆屋道滿果斷決定繞開這一部分,另行開發自己能達成的術。
他製造了一種特殊的咒具做媒介,替代腦的作用。接下來隻要將靈魂灌入其中,就能操縱之前所處理好的軀殼來行動。
——沒錯,這貨徒手製造出了生化版人工機器人,還能進行精準操作。
蘆屋道滿自己嘗試了一下,發現這個術有很大的弊端。隻要人還活著,靈魂就與自己本身的身體有著強烈的聯係,那麼如果將靈魂轉移到另一個身軀之內,就會出現問題:舊的身軀變成空殼,容易被惡靈所窺測;新的身軀也無法離開舊身軀太遠,所能使用的時間也非常有限。
這些弊端對於亡魂死靈,式神精靈等不存在問題。他們本身就沒有軀體,因而進入特製身體,沒有時間跟距離的限製。
蘆屋道滿實驗了幾次,發現亡靈使用‘義體’也會有一定問題,一個是身體本身會殘留記憶,哪怕沒有大腦,一些習慣跟性格都會刻印在身體內,靈魂使用起來會受其影響。另一個問題就是比起活人,亡者使用義體的報廢率更高,似乎靈魂本身會造成某種‘死亡’汙染,進而令軀體加速腐化,哪怕屍體經過特殊處理。
很遺憾的是,這兩個問題無法解決,似乎法術本身就有此種弊端,想必當初那個術士也有同樣的困擾。
蘆屋道滿已經發現自己的研究,似乎是一個能讓自己步入永生領域的契機。隻是目前自己的技術還不夠,也沒有足夠的膽量真的舍棄現在的身體與生命,使用新軀體。
當然,這種涉及生命、人體的研究,在陰陽師來說也不可能合法。蘆屋道滿沒有讓人抓到他的把柄,但賀茂保憲依然察覺到了什麼,幾次對道滿進行警告,讓道滿因此心懷不滿。
——我所做的事,那些咒術師們也沒少做,為什麼我就不可以?彆再用我是晴明大人的徒弟來說事!明明晴明大人改變的時候,你一無所覺!對你來說,隻要是優秀的陰陽師,裡麵的那個人是誰都可以!現在這個沉迷權勢的晴明大人才是你們賀茂家所希望的,你們這種人什麼都不懂!
蘆屋道滿越來越偏激,他沉迷於自己的研究。一方麵道滿想超越死亡,另一方麵,他產生一種危機感與責任感。
仿佛全世界的所有人,都不在意晴明大人變了一個人。哪怕麻倉葉王那樣的家夥,明明知道了卻裝作不知道。唯有他知道,唯有他在乎,唯有他比起那個男人,更希望見到另一個晴明大人。
蘆屋道滿還沒想到自己具體該如何做,才能再見當初的晴明大人,他隻能做他目前可以做的事,繼續眼下的研究。
事實證明,老天爺有眼,他終於見到了自己真正的老師!晴明大人,無論您是想從那家夥體內脫離出來,還是直接使用對方的身體,我都可以幫您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