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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楊府太夫人的到來,琉璃水榭的樂聲也透出一絲拘謹。
先前掩唇小聲議論的貴女們正襟危坐,目不轉睛地看向主位上凜若冰霜的太夫人。
若說楊府對子女門生嚴苛,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嚴以治家典範,那這太夫人當居首功。
實則不僅僅是楊府,上至皇室後宮,她也是可以插手整治。
因為當今太後,是太夫人庶妹。太後還在閨中時,便最為禮重太夫人,多年如一日,至今不曾改變。
若哪家小姐在太夫人麵前失儀,今後怕是連門都不敢出,隻等著被爹娘送去當姑子,也就一生望到頭了。
偏偏楊書玉不怕,她施施然屈膝行禮道:“書玉長於民間,粗鄙不堪,不懂何為貴女的溫柔賢淑。”
“今日得太夫人教導,書玉覺得這花宴很是有趣,竟比聽女學究授課還要有用。”
“可惜書玉隻在京都停留月餘,如若不然,我還盼著楊府能多辦幾場宴席,好生規訓書玉一番。”
她垂眸正色,似是無比真誠地致歉。
可話裡話外,她竟是一點臉麵也不肯留給太夫人。
舉辦花宴的是楊府,邀請她赴宴的是楊清淺。她既是客人,哪有主家一見麵就數落她不是的道理?
太夫人是身份貴重,可她能以什麼身份來挑楊書玉的錯呢?口角之爭,也配拿禮教訓她?
京都權貴盤根錯節,在座其他人不敢當麵給太夫人甩臉色,可楊書玉是外來人,是不必曲意逢迎的。
太夫人雙眸深邃如無波寒潭,緩緩從楊書玉的臉上掃向其他世家女,沉穩雄渾道:“你們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小女不敢。”世家女紛紛起身行禮,極儘卑微。她們正是適婚年歲,日後姻親會成為其母家繁盛的助力,她們不敢得罪楊府的太夫人。
太夫人麵露滿意地偏頭去看楊書玉,楊書玉卻笑臉盈盈,不做聲。
見楊書玉滿不在乎的樣子,她頗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可楊書玉知道,在太夫人的授意下,京都貴女再無人敢與她結交。她輕飄飄兩句話,便讓京都貴眷們共同孤立她這個外鄉人。
這是楊書玉長在江陵,從未見識過的手段,不見鋒芒卻吃人不吐骨頭。
她都不敢想,若她今後長居京都,會麵臨怎樣的局麵。
在她斂眸沉思時,太夫人以為她得了教訓學乖了,便大手一揮示意花宴繼續。
歌舞雅樂,作詩唱詞,這座琉璃水榭好不熱鬨。
可楊書玉卻沒有什麼興致。
案上的膳食雖名貴而雅致,她卻食之無味,甚至她覺得味道還不如江陵的酒肆。因為先前嘗過酒的辛辣,哪怕宴席間換了八種名釀供人品鑒,她也滴酒不沾。
很快,她便借口更衣,拉著月芽離開水榭那是非之地。
沿著半灣的弧度,她慢慢沿岸走向月渚芽尖。清風徐來,荷葉隨之顫顫,偶爾露出剛出水的荷花苞來。
遠離聒噪的宴廳,她才真的生出幾分賞花玩樂的心思。
“月芽,你去找根長長的樹枝來。”
月芽不解道:“小姐要樹枝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