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蘊觀一行人已經麻木了,在看到陸征挑出火光的一瞬間,甚至機械地轉頭,看著林丘,語氣異常平靜。
“林丘小師弟,這又是什麼?”
林丘宛如一個沒有靈魂的百科機器:“指尖火。”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很可能…還是真火。”
“真火?”那人道。
“嗯,指尖火,三昧火,隻有修為高深到無法預估的大能才有這個本事。”
雖然早在那柄劍的時候,所有人心裡便有數了,可當林丘如此直白地說出“修為高深到無法預估”這一事實的時候,他們還是窒了一下。
林丘也在心裡重重歎了一口氣。
這種機緣,能碰上已經是他三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再多的,就沒有了。
哪怕是師祖出關,怕是都請不動這位,更何況是他。
相助一事,怕是無望了。
溫白對畫外的世界一無所知。
在那聲牛哞之後,他再沒聽到任何動靜,就好像連那點聲響都是不小心露出來一樣。
可奇怪的是,明明是這樣一種稍顯壓抑的環境,甚至隱隱能感覺到一點若有若無的視線,他卻沒生出什麼恐懼感。
也不清楚是不是知道陸征在外頭的緣故。
溫白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他微微俯身,敲了敲自己有些發酸的膝側,不緊不慢說了一句:“還不出來嗎?”
周偉仍舊一片寂靜。
“彆藏了,我都看見你了。”
溫白本就是想詐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它引出來。
也沒想過一兩句話就騙到。
可既然都試探了,也不怕膽子再大些,於是溫白說道:“嗯,還有一頭黃牛。”
這次,他總算聽到了一點動靜。
“篤篤”兩聲…就像是牛蹄輕踏在青石板上的響動。
和那聲悠遠的哞叫相比,清晰不少。
也就是說,現在那東西,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溫白嘴角輕揚了下,放出最後的鉤子:“不出來嗎?
“……”
“那也好,我先睡一下。”
“等你願意出來了再叫我。”
在一旁盯著他看了半天的牧童,徹底忍不住了。
“撕拉”一聲,扯開那用紙辟出的小結界,牽著牛氣衝衝走了出來。
“你、你這人怎麼都不知道怕的?”
溫白微微抬頭,看到的便是一個穿著蓑衣的孩童。
他身上的蓑衣似乎被打濕了,沾著水,鬥大的草帽簷往下掛著水珠。
身旁還有一頭比他身量不知道高多少的黃牛,正很輕很慢地搖著尾巴。
溫白並沒有見過真正的稚子牽牛圖,甚至因為遺失得早,百科中關於它的記錄也很少,但在這一刻,他卻幾乎能肯定,眼前這個牧童,就是破廬先生畫筆下的那個孩子。
再一次感慨朱浮的畫技之靈動後,溫白微微起身。
之前被遮了點視野,他沒注意,這一起身,才看到在黃牛尾巴上的小蓮燈。
小花瓣隨著黃牛的動作一起一伏,顯然睡得正香。
溫白笑了下。
當時他還以為黃牛晃尾巴是在驅趕蚊蠅,原來是給小燈做搖籃用了。
懸著的心隨著小蓮燈的出現落定,溫白雖起了身,卻沒有站直,而是換了個姿勢,半蹲著,視線和這個牧童齊平。
牧童被溫白的動作弄得有些無措。
有一點近。
可卻沒有一點壓迫感。
這人在對著他笑。
不像以前被抓進來的那些人,會罵他,凶他,或叫他滾。
也不像外麵的那個人,說要燒他天靈蓋。
牧童臉突然紅了一下,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可能不太好看,下意識想去捋捋蓑衣的毛邊,卻忘了手心中還攏著一截牽牛的繩子。
這一動,牽動了黃牛鼻尖的鐵環。
黃牛被鬨的不大樂意了,略帶氣憤地噴了一團濕漉漉的鼻息出來。
牧童被糊了一臉,又覺得在溫白麵前丟臉了,越想越氣,扭頭就和老黃牛打了起來。
溫白:“……”
溫白看得直想笑,最終忍住了。
等一人一牛鬨完,牧童才回過頭來,看著溫白。
“你叫溫白?”見溫白有些疑惑,牧童伸手,指著紙燈,“它告訴我的。”
看著睡得天昏地暗的小紙燈,牧童頓了下,生怕溫白覺得是他做了什麼,才讓這小家夥變成這樣,忙補了一句:“它隻是玩累了,睡著了。”
牧童撅了撅嘴:“我可沒有對它做什麼。”
溫白看著他努力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笑了:“我知道,謝謝你陪它玩。”
牧童黑溜溜的眼眸一垂:“就算你這樣說,我、我也不會放你出去的。”
語氣凶得很,手上卻非常局促地一直絞著那根麻繩。
“嗯。”溫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牧童神色更複雜了。
自己明明說不會放他出去,他為什麼一點都不緊張,還說“嗯”。
“外麵那個,是你的同伴嗎?”他問道。
溫白:“外麵?”
“嗯,一個很凶的男人。”牧童心有餘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