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麼?”陸征開口道。
“沒什麼,”諦聽語氣輕快,“隻是怕你一時興起,又養一盞。”
說著,還在那盞蓮燈上拍了拍:“還有也是想提醒你一句,這燈最好彆叫溫元元看見。”
那小胖燈醋性比它個頭大多了,帶了個小太歲回來,這幾天都越發纏人,更彆說再多出一盞蓮燈來,整個陰司怕是都安生不了。
陸征微僵了下。
諦聽輕笑。
看樣子就知道,這人把小胖燈隨手扔給底下的人,嫌它鬨騰倒是次要的,實際上也是不敢讓它看見這燈。
陸征沒理會諦聽,坐在椅子上,看著蓮燈上“陸征”兩個字。
諦聽順著陸征的視線看過去,挑了下眉:“字寫得不錯。”
溫白大抵是學過一些,雖然蓮燈做工不算細致,花瓣紙薄,也不算平滑,字跡卻很勻稱。
陸征揉了揉額角,可能是看久了,眼亂。
他竟覺得這字跡,和那時候小胖燈身上的有點像。
“這燈……”陸征剛開口,天際已經破開第一道光線。
天亮,祭夜圖合卷。
諦聽話隻聽了一半,問:“這燈怎麼了?”
陸征搖了搖頭,終是沒說什麼。
畫卷上走動的行人、流動的河燈,在這一刻定格,一道金光從畫卷左端慢慢覆起,一切恢複如昨。
桌上的蓮燈也頃刻間化為齏粉。
諦聽手搭在後頸上,鬆了鬆肩,從另一端走過來,把畫卷收好,“咚”的一聲,扔到收畫的竹筒裡,動作快到像是生怕陸征又起了什麼不該起的心思。
“天都亮了,你還不去睡?”諦聽本想拿著祭夜圖趕緊走,可轉頭看到不知道在想什麼,完全沒有起身意思的陸征,停下了腳步。
留陸征一個人在這裡,顯然不是個理智的決定。
天知道他還會想出什麼事來。
可問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來……
諦聽沉思了一下,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
探陸征心聲這種事,難辦是難辦,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偶爾陸征沒有防備的時候,也成功過那麼一兩次。
諦聽打定了主意,很快就動了手。
一凝神,手指剛一動彈,那頭陸征已經沉沉出聲:“想打一場就直說。”
顯然被抓了個正著。
出師不捷,諦聽搖了搖頭,還有些失望。
還以為這次能成功。
暗的還是行不通,最終還得用明的。
諦聽索性道:“所以你這副為情所困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諦聽話音剛落,陸征就冷冷掃了他一眼。
“你不信?”諦聽破罐子破摔,“要不要給你個鏡子看看?”
陸征:“……”
陸征本不想跟諦聽談溫白的事。
彼此都知道彼此的脾性,談到最後,肯定少不了一場架。
可這些事,除了諦聽之外,似乎更沒有其他人可說了。
總不能去跟溫白談。
沉默良久,陸征終是開了口:“你對溫白這個人,有什麼想法。”
諦聽笑了一聲:“我對溫白能有什麼想法。”
“是你對他有想法才對吧?”
陸征:“……”
剛開口,他就已經想開打了。
“我是說,你覺得溫白這個人怎麼樣。”陸征咬牙道。
諦聽想了一下:“很好,人通透,也聰明。”
鎮得住大的,帶得住小的,這本事,天上地下怕是都找不出第二個了。
諦聽看著這個“大的”:“你是覺得他哪裡不好?”
陸征沒說話。
隔了好一會兒,才道:“沒有。”
諦聽很隨意地應了一聲:“嗯。”
說完,便不再說話,等著陸征的下文。
麵上還一副“說不說看你,反正我都無所謂”的模樣。
若放在平時,陸征可能直接就一道掌風劈過去了,可偏偏今天不行。
陸征最終自暴自棄:“溫白送我河燈是什麼意思?”
見人總算問出來了,諦聽差點繃不住笑。
要不是陸征說完警告了他一眼,諦聽可能都已經直接笑出聲了。
“你覺得呢?”諦聽問道。
陸征冷冷道:“我要知道,還用問你?”
“是嗎——”諦聽拖著音,“我怎麼覺得,你在問我之前,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陸征沒應。
卻也沒否認。
諦聽麵上不顯山不露水,心裡已經快憋瘋了。
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陸征這個樣子。
這可太新鮮了,接下來幾百年,他可能就得靠這個笑了。
“溫白……”陸征最終還是沒把那話說出來,將將念了個溫白的名字,就斷了下文。
可諦聽卻很大方地幫他補完了話頭:“你覺得溫白喜歡你。”
陸征:“……”
“是你喜歡他,還是他喜歡你?”諦聽聲音更加輕巧。
陸征:“………”
“你有沒有想過這盞蓮燈可能就是他在送元元河燈的時候,順、便、給你送了一盞?”諦聽又道。
陸征:“…………”
“還有你可能不清楚,陽間要表情心意的話,一般不會送蓮花燈這種東西,一般都送真花。”諦聽繼續道。
陸征:“……………”
“還有溫白他……嘖。”諦聽話沒說完,陸征的掌風已經劈了過來,諦聽偏頭一避。
不說想問,說了又要惱,沒有比陸征更難伺候的了。
也隻有溫白能受得住。
想到這裡,諦聽覺著,還是說點謊的好,早點把這尊神請出去,於是正了正神色。
“不過溫白性子溫潤,很多事想得周到,做得也含蓄,哪怕真的有什麼心思,可能也不會直說,”諦聽悠悠攛掇,“你總要多‘擔待’些,也就是主動點。”
陸征抬眸,看了他一眼。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諦聽絲毫不在意
,還笑了下,“你剛醒,可能還不清楚,現在的人間可不像以前,表明個心意還要幾番輾轉,在不在一起,有時候往往就是一束花、幾句話的事,很乾脆。”
“也不要覺得人就在你跟前,彆人就沒機會了。”
“像溫白這樣的人,對他有想法的,隻會多,不會少。”
可不差你一個。
這話諦聽沒敢說,隻在心裡補了這麼一句,說出口的時候,已經委婉了很多分:“所以你得抓點緊。”
陸征不知道話題為什麼突然就變成了“他要抓點緊”,可他不得不承認,在聽到諦聽那句“隻會多,不會少”的時候,心頭懸了一下。
他之前沒細想,被諦聽這麼一點,才想起來,溫白對身邊的人似乎都很好。
無論是周偉,還是林丘他們,連陰差都能處得很融洽。
尤其是周偉。
還在他家裡頭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