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偉和鐘時寧走了,溫白才起身,走到窗邊。
外頭雨還沒歇,但已經小了不少,院裡路燈亮著微弱的光,照著地下滿目的落葉。
剛周偉在的時候,拿出手機,念了幾條新聞給溫白聽。
南城這突如其來的大雨,下得南城濕漉一片,還下上了熱搜。
尤其是視頻裡拍到的那壓城似的黑雲。
【今天南城的雨好像會說話,我聽到了它在我耳邊說,我要把你頭給打掉。】
【最離譜的是,天氣預報昨天還提醒我,說這兩天氣溫回升,都是晴天,我被子都差點曬出來了,幸好我的拖延症,救了我一名。】
【第二次了,我記得六月那會兒,也有這樣的情況,毫無預兆下了小半個月的雨,這次更離譜,這是下雨嗎?這根本就是道友渡劫。】
溫白原本以為,他在河岸那邊醒來的時候,那雨已經夠凶了,結果周偉在車上的時候,卻跟他說:“那你是沒看見昨天的。”
溫白現在看見了。
手機上發來了很多消息,陰差眾人發的,無外乎也都是問他好點了沒,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溫白一一給了答複。
幾個平日來往多的,最後也就直說了。
溫白消失的這兩天,他們大氣都不敢喘,整個陰司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多說一句話都不敢,擔心溫白的安危,卻又不敢提他的名字。
溫白對此一無所知,也沒覺察到什麼。
甚至在陸征問他的時候,還說了一句玩得挺高興。
現在想想,雖也不是他本意,但他的確添了不少麻煩,尤其是…陸征。
醒來之後,好像也隻顧著說事,沒顧得上彆的。
溫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和陸征說說話,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下了樓。
可陸征不在,辦公室裡隻有諦聽。
“來晚了十分鐘,”諦聽看了溫白一眼,唇梢一揚,低頭繼續擺弄手上的東西,還不忘說道,“他剛走。”
諦聽那一眼,看得溫白沒由來的心虛:“我沒找他。”
“我來看看元元。”
溫白說完,才意識到,眼前這人是諦聽。
聽人心,辨萬物的諦聽。
諦聽頭也不抬:“放心,我沒聽見。”
溫白:“……”
“真沒聽,”諦聽示意溫白彆站門口,進來坐,“畢竟是陸征明令禁止過的,作為明麵上的下屬,偶爾也得聽聽。”
“是你剛剛進門時候,看到是我,失望的表情太明顯。”
溫白:“……”
他覺得沒有。
肯定是諦聽看錯了。
“元元還在睡嗎?”溫白看著牆上的牽牛圖說。
“本來該醒了,”諦聽偏眼,往牆上一掃,“陸征又給喂了一口靈力,睡結實了。”
靈力吃撐了,就跟飯吃多了犯飯困一樣,平日陸征也不太讓它多吃,溫白走到畫前,有些疑惑。
諦聽看出了他在想什麼:“沒出什麼問題,就是睡不踏實。”
溫白偏頭看他。
“畢竟竹枝上帶了你的血,你消失那兩天,可能感應到了什麼,睡睡醒醒,陸征怕它醒來鬨,就喂了靈力,暫時封了那畫。”
說到竹枝,溫白頓了下:“元元能吃進我的血,也是因為那竹枝。”
“嗯,”諦聽走過來,“說不定比陸征的還要更適合些。”
溫白沒說話。
“怎麼,”諦聽笑了下,“還有些雲裡霧裡的吧。”
溫白沒否認:“嗯。”
“其實我也覺得挺稀奇的,不過這就是你和陸征的緣分。”
諦聽給溫白泡了一盞茶:“我聽陸征說,你去那邊的時候,裡頭下雨了,還打了雷?”
諦聽說的“那邊”,自然是千年前的人間。
“嗯,”溫白抿了一口熱茶,“我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進了祭夜圖。”
“但祭夜圖中沒打雷,也不下雨。”諦聽接口道。
溫白:“嗯。”
出現了一點偏差,他還以為是自己記錯了,或是畫出了問題。
但溫白還有一事想不通。
“我到那邊去的時候,其實找了當地的城隍。”
諦聽大致聽陸征提起過。
“他說他算過,那幾天人間應當都不會有雨才對。”當時聽到雷聲的時候,城隍反應還比他大一些。
“那幾天人間也的確不應該有雨。”諦聽悠悠道。
溫白注意到他說的是“不應該”,而不是“不會”。
“周偉和鐘時寧應該和你說了,那時候,天象有點亂。”諦聽轉頭看著溫白。
溫白心裡咯噔一聲:“嗯。”
他默了一會兒:“你是告訴我,千年前的天象,也是被影響了。”
諦聽也說不好,但給出了一個最可能的結果:“沉沙河本就是可通陰冥的大河,斷流了幾百年,突然過了水,雨一下,河水上漲,可能是會造成這種結果的。”
說著,諦聽又問了一句:“那裡雨落得大嗎?”
“還好。”溫白淡聲道。
雨落得不大,倒是挺密。
諦聽點了點頭。
雖是亂了天象,但畢竟隔著千年,饒是陸征,也得被斂一斂。
“還好就好,”諦聽在牽牛圖上敲了敲,“要是下得跟這頭一樣凶,這燈怕是也沒機會漂到黃泉。”
三兩下就得被雨打沉。
溫白笑了下:“早知道這樣,我應該再多放兩截竹枝進去。”
再給它墊個高高的底座。
保證它能一路穩穩當當漂到黃泉,不至於被擠到岸邊。
“你多放兩截竹枝進去,大概也就不是元元了。”諦聽調侃道。
溫白頓了一下,笑了:“也是。”
許久後,溫白往沙發上一靠,很輕很淺地吐了一口氣:“其實我看到陸征了。”
諦聽沒太在意:“他十來分鐘前也才走,碰上了?”
溫白:“不是。”
“我是說,在那邊。”
諦聽拿著茶盞的手倏地一頓,茶盞一晃,撒了一小片茶水出來。
諦聽很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你是說千年前?”
溫白抿了下嘴:“嗯。”
“什麼時候?在哪裡?”諦聽放下茶盞,轉過身來。
“天亮之前,我在流光河上頭的石橋上,他站在不遠處的一座屋簷下。”
諦聽:“遇上了?”
“沒,”溫白搖了搖頭,“我看到了他,他沒看到我。”
溫白聲音很輕,不知道是說給諦聽,還是說給他自己:“他手裡拿著一盞蓮燈。”
當時隔著雨幕,他其實看不太清,但他覺得那就是陸征。
“陸征的確去過一趟人間。”諦聽說道。
溫白聲音好像也氤氳著那時的水汽:“那他手上那盞燈,應該就是元元。”
諦聽都沒料到,其中還有這麼一遭:“嗯。”
“我差一點就喊他了。”溫白失笑。
諦聽看過來。
溫白坐起身:“沒喊出來,天就亮了。”
“他去陰司做什麼?”溫白又問。
諦聽:“現在才想起來問?”
溫白垂眸,當時他不是說沒找他麼,都這麼說了,也就沒法問。
諦聽沒拆穿溫白:“收拾攤子去了。”
“?”
“在古街和沉沙河下麵,一發現蘇藺的氣息,就直接找了上頭的人要說法。”說著,諦聽不著痕跡看了身側這人一眼,否則,也不至於讓九章去把人接回來。
“要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