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歡迎……唉,你們能在這住最好,說說話,也熱鬨。”他現在巴不得溫白他們一直住這,就是不知道陸老板那邊會不會有意見。
周家這祖宅位置本就偏,又是小村子,分外安靜。
但這種安靜並不磨人。
溫白還挺喜歡。
甚至覺得自己缺的就是這麼個環境,讓他把所有事情都好好理一遍。
不遠處的城隍廟,傳來陣陣香火的氣息。
在陰司裡養了些跳脫氣回來的鐘時寧,也難得靜了下來。
“城隍廟的香火好像盛了很多?”之前溫白看了一眼,灰撲撲一片,滿是香火灰。
“嗯,說起來還要托鐘家福,上次鐘家來過,還親自上了好幾炷香之後,這邊人就多了起來,再加上林丘道長他們也常來常往,現在除了村子裡的人外,還有好些都是特意開車過來的。”
溫白:“是好事。”
“是好事,我知道,我爺爺還說,這是我的機緣,我做得比他好,”周偉仰躺在椅子上,脖頸壓在椅背上沿,往後一靠,“可我也沒覺得我做了什麼啊。”
因著姿勢,周偉的聲音有些發啞。
他原本已經接受自己以後要做個“棺三代”的事實,甚至覺得也挺好的,要不是這樣,他能認識鐘時寧嗎?不能。
能跟鐘家搭上線嗎?不能。
能第一時間發現班長他們掉魂的事嗎?也不能。
他還在陰司裡拓展了“人脈”,最硬的就是小白。
可……
“你在煩什麼?”鐘時寧沒忍住,眨巴著眼睛看著周偉。
周偉一愣:“我有在煩嗎?”
“你就差把‘我很煩’這三個字寫在臉上了。”鐘時寧無語。
周偉撓了撓頭:“我不是煩,就是這事太、太突然了。”
“原先我爺爺一直跟我說,我有‘陰緣’,以後得繼承他的棺材鋪,我得做好接他棺材鋪的準備,”周偉說道,“現在我都做好要接他棺材鋪的準備了,結果我爺爺突然告訴我,他是城隍,我是小城隍。”
鐘時寧卻滿臉不讚同:“不突然啊,哪裡突然了?我都聽小白說了,那次被拘著燒元寶之後,你爺爺是不是就告訴你城隍廟的事了?”
周偉:“啊。”
“然後是不是慢慢就帶你接手城隍廟了?”
“啊。”
“甚至在這之前,在還沒告訴你城隍廟的事的時候,逢初一、十五,也會帶著你給一些孤魂野鬼燒包袱?”
“啊。”
“還有告訴你陰司的事,讓你跟正天觀接觸。”
“啊。”
“還有你每次來陰司,你覺得你爺爺都不知道嗎?是不是就痛痛快快放你過來了?”
周偉已經滿臉呆滯:“啊。”
“這怎麼會突然呢?你覺得突然嗎?”鐘時寧最後說道。
有那麼一瞬間,周偉竟覺得鐘時寧好像把他手中燒滾的白水,在他腦袋上淋了淋。
醍醐灌頂。
他一直以為他爺爺是年紀大了,做不動了,突然撒了手,可事實卻是,他爺爺早就做好了準備,他也早就暗中接受了這事?
“可我沒當過城隍,不知道該做什麼啊?”周偉最後憋出這麼一句。
鐘時寧:“你現在不是做的挺好的麼?”
周偉:“……是嗎?”
“嗯,”看周偉慢慢明白過來了,溫白笑了下,“原先什麼樣,現在繼續什麼樣就好。”
鐘時寧重重點頭:“一個解決了。”
溫白正想問這個“一個解決了”是什麼意思,鐘時寧已經轉過頭,眨巴著眼睛,看著溫白。
“好了,到你了。”
溫白:“?”
鐘時寧:“你在煩什麼?”
溫白:“……”
鐘時寧抬了抬掌:“你也就差把‘我有心事’五個字寫在臉上了。”
連周偉都點了點頭。
溫白全然不知,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許是這冬夜太靜,想著找人說說也好,可就在他要開口的瞬間,卻倏地一頓。
因為他驟然發現,他就好像另一個“周偉”。
他不是“煩”,隻是對於喜歡上陸征這事,覺得太突然,也太茫然。
他沒喜歡過誰,所以他也不知道怎麼去麵對陸征。
他原先一直沒想通。
可現在,在這幾分鐘之內,他卻不得不開始思考。
他喜歡上陸征這事,真的“突然”嗎?
好像……也不是。
……
鐘時寧和周偉沒說話。
他們就靜靜坐著,看著溫白的神色變了又變,最終淺淺呼了一口氣,低著頭,笑了。
周偉:“???”
鐘時寧:“???”
這是怎麼了?
本來還想開導一下小白,可明明他們什麼都還沒問,也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小白卻好像自己把自己開導好了???
直到睡覺前,周偉和鐘時寧還在想,小白到底在煩什麼——直到第二天,他們在院子裡看到了陸征。
“他呢。”陸征看都沒看曠了一天工的下屬,直接問道。
鐘時寧和周偉動作出奇地劃一,朝外頭城隍廟的位置一指,並齊齊喊道:“廟裡。”
陸征轉身就走。
可在他轉身的瞬間,溫白卻剛好從小徑穿過來。
溫白一怔。
他花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弄明白了自己對陸征的心思。
他不知道陸征喜不喜歡他,也不知道陸征對他是什麼感覺,可他必須承認,在見到陸征的這一瞬間,他心跳得很快。
而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溫白隻怔了一下,便朝著陸征跑了過去。
在離陸征一步的位置,溫白站定,微仰著頭,看著陸征。
這下怔住的人,變成了陸征。
在來之前,陸征其實做過很多設想。
溫白見到他,或許會躲,或許會像之前一樣低著頭不說話。
在他的種種設想裡,最後的結果,都是他朝著溫白走過去。
沒有一種設想是像現在這樣。
溫白朝著他……跑過來,笑著一雙漂亮到了極致的眼睛,望著他。
陸征隻覺得唇舌都在發乾。
許久,他才說了第一句話:“有灰。”
溫白頓了下:“早上碰巧遇到了阿偉爺爺,就跟他一起去城隍廟掃了掃灰,是不是弄得很臟啊?”
說著,溫白抬起洗乾淨了的手背,往臉上一抹:“是這裡嗎?”
陸征沒說話。
溫白正想借一旁蓄了清水的缸罐看看,陸征卻忽然伸手。
然後,溫白就感覺到臉側被什麼東西輕輕刮了一下。
力道很輕。
“這裡。”陸征輕笑,指腹蹭過溫白側臉,替他抹去最後那一點灰。
溫白眨了眨眼睛,看著陸征指腹上一抹灰發愣。
陸征已經微垂下眸子,看著他,仍舊笑著。
“不臟。”
溫白心跳徹底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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