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複診的時候, 醫生再次拿著口鏡在慕思思嘴巴裡檢查著, 看看齲齒有沒有擴大或是嚴重的趨勢。
慕思思緊張地盯著,卻聽話地張開嘴任由著他檢查牙齒情況。
她不安地垂下眼瞼, 擔憂地想道,應該不用拔牙吧,她這段時間很聽話, 都沒有碰過零食。
裴明知察覺到慕思思的不安, 伸手握住了她,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醫生看見兩人這麼嚴謹對待的模樣,放下口鏡時忍不住笑了,“沒什麼大礙了,暫時不用補牙, 也不用拔牙,平日裡多注意保護一下牙齒就行。”
聽到真的不用拔牙,擔心了這麼多天的慕思思終於鬆了口氣, 她委屈地吸了下氣,一顆心卻驟然放了下來。
嗚, 不用拔牙就好……
慕思思捂住自己腮幫子,表情微微的有些放鬆, 這些天來一直提心吊膽的事情終於得到了解決,她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醫生在旁邊與裴明知叮囑了些什麼,慕思思沒有聽清。
她專注地盯著兩人看, 忍不住向醫生問出一直以來很關心的問題:“醫生, 我可以吃糖了嗎?”
這句話一出, 裴明知的視線就停留在她身上好一會兒,爾後無奈搖頭。
慕思思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反倒一臉期待地看向醫生,耐心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醫生說:“可以吃一點,但不能貪多。”
聞言,慕思思聽話地點了下腦袋。
等到所有事情都弄好之後,慕思思跟裴明知就出了醫院。
裴明知帶著她去停車場,把車開出來,在這一路上慕思思幾乎沒怎麼說話,她皺眉思索著,像是在思考著些什麼嚴肅的事情。
見她一路居然這麼安靜,裴明知不由看了眼她。
慕思思似乎想通了些什麼,轉過臉來看裴明知,很認真地與他商量:“醫生說我可以吃糖了,你能不能把我的零食還給我呀?”
裴明知想起櫃子裡幾乎被塞得滿滿的一整櫃零食,不由一陣沉默。
他安靜了會兒,回絕道:“……不行。”
慕思思才剛好,要是真的把零食都還給她了,按照她那自製力,估計第二天就又得跑去口腔科了。
慕思思歎了口氣,不認輸地繼續說道:“可是糖果就快要過期了,不吃很浪費的。”
裴明知看向她,“保質期六個月。”
零食都是剛買的,離過期幾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慕思思就是想找個借口把東西給要回來。
慕思思撇嘴,見自己的打算又一次落空了,有些不開心。
她悶悶不樂地坐回了車子。
緊接著,慕思思就留意到車裡放著一盒薄荷糖,因為是在座椅中間放著的,她一開始還沒有發現。
裴明知不吃糖,這盒東西肯定不是他買的。
慕思思故意說:“你這裡怎麼有糖呀,我幫你收起來吧。”
說著,她就想去拿那盒東西。
裴明知安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但那沉靜的氣場卻使得慕思思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
她小聲地說道:“你不是不吃嗎?”
“之前買的。”說著,他又補了句,像是在為慕思思剛才的問題解釋,“開車偶爾吃。”
慕思思明白了,這是他提精神的用的。她也不多問了,知道自己這會兒肯定摸不到糖,於是也就不再糾結薄荷糖的事情,
等到係好安全帶後,慕思思問裴明知:“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裴明知插好鑰匙,開車道:“去吃飯。”
慕思思一聽見頓時就來了精神,連忙提出自己的要求:“那我要去吃肯德基!”
“下次去。”裴明知再一次駁回了她的要求。
她牙齒才剛好,雖然不用像前段時間那樣百般忌諱,但近期還是需要再注意些,免得牙疼病又犯了。
慕思思哼了聲,也沒反駁,她提出來的時候就知道裴明知肯定不會答應的,不過就是不死心,想試試而已,說不定就成功了呢。
裴明知踩下油門,將車開離停車場。
車子行駛了大約半小時之後,才停下來,裴明知帶著慕思思去了市中心的餐廳,在那裡開了間包廂。
坐外麵太吵,而明知一向不喜歡喧鬨的環境。
慕思思無聊地坐在位置上,聽裴明知點餐。
然後慕思思就發現,裴明知點的幾乎都是自己愛吃的菜。
服務員點完餐出去之後,她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些的?”
裴明知沒說話,安靜地把菜單放到了一邊。
慕思思第一天過來的時候,他們也是在外麵吃的飯,她的喜好並不難猜,慕思思喜歡吃什麼,就會多往那道菜上多夾幾筷,裴明知記性好,留意到有幾樣菜是她夾了好幾次的,便記了下來。
慕思思見他沒回答,輕哼一聲,使喚裴明知:“我渴了,要喝飲料。”
裴明知拿起旁邊茶壺,給慕思思倒了杯熱水。
慕思思看見杯子裡的溫水,頓時就忍不住了,她握著杯子對裴明知強調道:“我要喝飲料。”
一般餐廳是不會送飲料過來的,除非他們有特意跟服務員提起。
裴明知垂下眼簾,看了茶壺裡的熱水一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隨後他便出了包廂。
慕思思滿懷期待地等著,以為她終於能碰到快樂水了,誰知道裴明知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的卻是一瓶牛奶。
慕思思的腦袋瞬間就耷拉下來,她張了張嘴,望著裴明知手上的東西說不出話來。
因為裴明知拿回來的也的確不是水,又正好是慕思思愛喝的飲料之一,但是她現在隻想喝可樂,所以隻能氣呼呼地盯著它看。
直到裴明知給她倒了一杯熱乎乎的牛奶後,慕思思才悶著聲音問道:“可樂雪碧也不能喝嘛?”
餐廳飲料大部分都是這兩樣,想也知道找牛奶肯定比要可樂麻煩,但裴明知還是去找了。
裴明知輕搖頭:“醫生說不行。”
慕思思偏頭,狐疑地看他:“我怎麼不知道!”她懷疑裴明知在公報私仇,想要清算她塞給他粉色杯子的賬。
裴明知說:“你沒聽見。”
因為慕思思的牙齒現在還很脆弱,短期內過於刺激性的東西還是需要避諱一下,所以回去的時候醫生又跟裴明知交待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又因為他知道慕思思沒什麼自製力,需要有個人監督她才行,所以就乾脆把注意事項告訴給裴明知了。
慕思思將信將疑,掌心裡傳來牛奶溫熱的溫度,她低頭看了眼,眉頭緩緩鬆開。
儘管沒了可樂,但牛奶還是可以將就一下的,慕思思在心裡安慰了一番自己,就捧著杯子喝了起來。
她直接湊到杯子前喝著,由於低得太下麵,等到抬起頭的時候,嘴邊就沾了一圈白乎乎的牛奶,看上去就像是多了一道白色的胡子。但慕思思還茫然不知,隻表情肅穆嚴謹地盯著它看,那樣嚴肅的神色,再加上她那有點嬰兒肥的臉蛋,看上去就更加軟萌可愛了。
慕思思看著牛奶暗暗歎了口氣。
原本以為牙齒好了之後,就能吃自己喜歡的東西了,但沒想到還是有這麼多需要忌口的地方,長蛀牙真的好煩呀……、
慕思思垂頭喪氣,一臉沮喪。
裴明知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半拍,在看見她嘴邊那圈可愛俏皮的白胡子時,眼神不由得一頓。
裴明知伸出手來,從口袋裡翻出一條手帕。
帕子安靜地躺在他掌心,被主人無意識地捏緊,但仍舊沒有送出去,像是在猶豫著些什麼。
裴明知遲疑了會兒,重新將視線轉移到了慕思思嘴唇上。
他最終還是把手帕遞了出去。
慕思思看著突然遞到自己麵前來的帕子,不解地問道:“怎麼啦?”
裴明知目光輕淡,語氣如常地說道:“擦一下。”
慕思思“啊”了一聲,仍是不解。
見此,裴明知便伸手,在自己嘴邊點了點。
慕思思反應過來,接過帕子往嘴邊一抹,手帕立馬就被沾上牛奶漬。
慕思思連忙擦了又擦,直到確認已經擦乾淨之後,又抬頭看向裴明知,意在詢問。
青年點頭。
慕思思這才停下動作,認真地觀摩起手帕來。
她望著帕子瞧了好幾眼,發現好像跟上次裴明知給她的那條是一樣的。
出門前她還看見裴明知把它掛在陽台上曬。
慕思思不由問道:“昨天那個不是還沒乾嗎?”
裴明知回道:“這是第二條。”
聽見這話,慕思思一時沒忍住,又問:“也就是說有很多條?”
裴明知看著她,沒否認。
慕思思默默地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它,心中驚訝地想道:一條還不夠,居然還有很多條,而且每條手帕長得一模一樣……
這到底是什麼神奇的強迫症啊。
慕思思把手帕還給他後,留意到裴明知似乎隻喝清水,旁邊放著的酒連碰都不碰一下,不由得更是好奇:“你不喝酒的呀?”
裴明知正拿起水杯抿了口,聞言便道:“要工作,不方便。”
慕思思就奇怪了,她在裴明知家住的這幾天,發現他不但作息規律,就連在生活習慣方麵,也有著極強的自製力。
不抽煙,不喝酒,早睡早起,還會隨身帶著手帕。
這個人真的……
想到這裡,慕思思忍不住盯著他看。
裴明知這會兒穿著簡單的黑T恤跟黑色褲子,腳上還配了一雙黑色的皮鞋,看上去端端正正,規矩得近乎刻板嚴肅,卻偏偏帶了一種格外吸引人的氣質,也正因為著這點,幾乎他們每次出去,裴明知都會受到很多人的關注,其中大部分都是女生的目光。
她們對這樣的人心生好感,卻又望而生畏。
裴明知那疏離而又嚴肅的氣場,硬是勸退了很多對他有好感的人。
慕思思歪著頭看他,突然發現裴明知似乎真的很喜歡這種顏色冷淡或者素淨的衣服,要麼是白色得一絲不苟,要麼就是黑色得肅穆嚴謹。
女孩望得專注,裴明知留意到了她的視線,抬眼朝慕思思看來。
因為沒戴帽子,偏頭的時候又更加方便了觀察,所以慕思思的視線就忍不住落在他那板寸頭上。
她上次摸過,一點也不軟,還刺刺的,手感特彆不好。
很多人留著寸頭都會將相貌自身的缺點暴露出來,但裴明知卻是個例外,不僅一點也不難看,而且還很符合他的氣質。尤其在穿著顏色冷淡且嚴肅的衣服時,就更加讓他多了一絲令人特殊的氣場。
也不知道他頭發長起來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摸上去手感會好些嗎?
慕思思不太喜歡那種硬硬的發質,摸上去不僅不舒服,還很紮手。
慕思思看向裴明知的時候目光儘管專注,但更多時候還是在自己思考事情,所以眼神就不由得有些渙散,神色出神。
裴明知與她視線對上,呼吸停滯了下,但之後卻發現慕思思隻是在走神,並不是在看著自己。
裴明知平緩了下心神,偏過臉去,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這才淡著聲音喚道:“慕思思。”
聽到青年的聲音,慕思思天馬行空的想法終於收斂了些,她慢慢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應了句:“在!”
裴明知說:“飯菜要涼了,吃飯。”
慕思思慢吞吞地答了聲,拿起筷子來認真地吃著菜,但嘗著嘗著,她突然想起來,自己今天的日常任務似乎還沒做。
於是慕思思放下筷子,又認真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裴明知抬眼,問:“怎麼?”
慕思思眼珠子輕轉,隨後將目標鎖在了裴明知手邊的杯子上。
她想了想,便將它搶了過來。
裴明知安靜地看著她的舉動,一開始倒也沒有阻攔,直到看見慕思思給杯裡倒了大半的牛奶,並且還將牛奶端到他的麵前時,裴明知眉心忍不住跳了跳,有些發愁。
這種濃醇奶香味的東西,向來不是裴明知的喜好。
慕思思一臉真摯地對他說道:“你喝這個。”
他揉了下眉心,解釋道:“我剛喝過。”
慕思思便將杯子放了下來,耐著性子跟他講道理,她軟聲軟氣地說道:“喝水是喝水,喝牛奶是喝牛奶,這怎麼能一樣呢?”
女孩聲音軟得像棉花糖,輕輕柔柔的,帶著絲微翹的尾音,說話就像是在撒嬌一樣,偏偏她一點感覺也沒有,還板著一張臉,一本正經地試圖與裴明知講道理。
這樣耍賴又蠻橫的態度,真是讓人完全招架不住。
裴明知看著她放在眼前的牛奶,歎了口氣,妥協著拿起來喝了一口。
慕思思卻不滿意:“不能浪費糧食,要喝完!”
裴明知隻得聽話地把那大半杯牛奶給喝完了。
慕思思這才收回視線,在心裡給自己今日任務的完成度打了個滿分。
然後她開始放心地吃起飯來。
那濃鬱的奶香味還在唇齒間纏繞,揮散不去。
裴明知輕皺著眉,看了杯子兩秒,還是覺得這香味太濃了些。
怕慕思思又再度提起這件事,他不動神色地將那瓶牛奶往角落移了下。
慕思思沒發現,仍舊低頭吃著菜,裴明知輕舒了口氣。
等到慕思思把這裡的菜都嘗了一遍之後,她摸著自己有些鼓起來的肚子,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來。
慕思思在吃飯的時候總是喜歡動來動去,閒不下來,而每到這個時候,就會被青年提醒,讓她坐好。
裴明知聲音過於沉靜嚴肅,每每聽得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坐直坐好,但緊接著慕思思就會回過神來,心想自己乾嘛要聽他的,於是又像隻小兔子那樣地動來動去,然後再被裴明知提醒,坐好,再動……
周而複始的。
她玩得開心,裴明知卻揉了揉太陽穴,心下歎氣,眼底卻泛起了一絲無可奈何的縱容。
等到終於吃完飯,裴明知結了賬,帶著她坐回到車上。
他看了下時間,下午一點半,時間還充裕得很,約莫是夠了。
慕思思偷偷觀察了他一眼,想起今天放在車座那邊的薄荷糖,便有些蠢蠢欲動。
趁裴明知沒留意,一隻手悄悄地伸了過來,打算把他放在座椅上的薄荷糖拿走。
裴明知餘光處瞥見,視線淡淡地落在那隻不安分的小手。
女孩的手頓時停住,她飛快地掃了他一眼,頓時“咻”地一下將手收了回來,心虛地藏在身後。
慕思思目不斜視,一板正經地盯著前方看,身子不自覺地挺直了些,坐得端端正正,似乎剛才想偷拿糖的不是她本人一樣。
裴明知把那一小盒薄荷糖放去了她夠不著的地方,淡聲道:“手彆壓著,會血液不通。”
慕思思便收回手,聽話地放在膝蓋上,模樣乖巧。
隻是她視線仍舊忍不住往薄荷糖那裡掃了掃,目光頗為不舍,神色也委屈得很。
裴明知看見她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樣,眼神一頓,他心中輕歎了氣,便抬手將那盒糖拿了下來。
裴明知看著她,道:“伸手。”
慕思思不明所以,但還是把掌心攤開了些。
他打開蓋子,放了顆糖在她手上。
那薄荷糖小小顆的,綠得像青草那樣的顏色,明晃晃地攤放在慕思思粉嫩的手心裡。
慕思思先是有些遲緩地看了眼它,然後又慢慢地抬頭看向裴明知。
瞬間她反應過來些什麼,眼睛就亮得好像有星星在閃啊閃的。
慕思思嘴邊的弧度上揚了些,她努力止住笑意,軟聲問道:“是給我的嗎?”
“嗯。”裴明知眸光蕩起淺淺的漣漪來,他輕聲叮囑:“但隻能吃一顆。”
慕思思連連點頭,怕裴明知會突然反悔,一下子就把手收了回去。
她彎起眼睛,欣喜地把糖放進了嘴裡,瞬間淡淡的涼涼的薄荷清香襲來。
並不是很甜,但卻仿佛比慕思思從前吃過的所有糖都要清甜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