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思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她偏頭看了眼,右手還吊著還沒輸完的輸液水。
雪白的天花板,藍色的窗簾,以及那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自從她好不容易醒過來後, 她的父母就一直陪在慕思思身邊,生怕女兒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因為慕思思發生車禍送進病房之後不久,醫院就開始下病危通知了, 但不知道怎麼突然又化險為夷, 慕思思隻是處於昏迷狀態, 沒有了真正的生命危險。
所有人都以為她醒不過來了,或許隻能在病床上就這麼一直昏睡著, 直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天。
但是現在,慕思思醒了。
醫治她的醫生都說這是醫學上的奇跡。
慕思思手腳皆無力得很。
她昏迷了整整七個月的時間, 期間一直靠著輸液來維持生命。現在完全沒有任何的力氣動彈,過陣子還得做複健醫療。
慕思思總感覺自己隱隱之中似乎忘記了什麼東西, 但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看向窗外風景的時候,也難免有些悵然若失。
“發什麼呆呢?”慕思思的母親拿著一束花走進來,笑著問道。
慕思思安靜地看著窗外, 輕聲道:“薔薇花開了。”
慕母愣了下, 垂了垂眼,放低聲音說道:“是啊,你醒來的那天,薔薇花正好開了。”
慕思思回頭看向母親, 她便笑著捏了捏女兒的臉頰,愛憐地撫摸著她,感慨道:“瘦了,都快隻剩骨頭了。”
慕思思反應很慢地點頭。
慕母看見女兒這傻愣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她把新鮮的花束放到花瓶裡後,就坐在旁邊,開始喂慕思思吃東西。
因為慕思思才剛醒來沒多久,很多東西都不能碰,所以隻能暫時吃點流食。
她邊喂邊說著話,跟女兒敘家常,“你爸被我趕去公司了,他還說想要留下來照顧你。就他那樣的還照顧人呢,沒給我添亂就不錯了……”
母親絮絮叨叨的說話,明明才分離沒多久,卻總給慕思思帶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記得她是出了車禍,當時慕思思似乎看到了很多的血,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非常地清晰,她以為自己就快要死了。
但是她活了過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呢,撞她的那個司機現在怎麼樣了,慕思思當時走的是人行道,司機似乎喝醉了酒,看錯地方了,就直直地朝她衝了過來,把慕思思撞飛了。
在那之後,她……
“媽……”慕思思忍不住喚道。
慕母停下動作,問她:“怎麼啦,囡囡?”
慕思思也有點愣住,不知道自己剛才脫口而出想要問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她皺著眉想了很久,很迷茫地搖了下頭,“沒什麼了。”
慕母放好東西,走過去輕輕地抱住了女兒,溫聲寬慰她:“你才剛醒,有什麼想說的想問的,也不急在這一時,等你好了再說,好嗎?”
慕思思聽話地點頭,應了一聲。
下午的時候,慕爸爸下班,從公司匆匆趕了回來,照顧女兒,又被慕母趕回家做家務去了。
母親留在醫院照顧女兒,父親回去收拾屋子,兩夫妻分工合作。
慕思思聽著他們夫妻倆久違的吵架聲音,微微彎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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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思思恢複得很快。
又過了一段時間,等她的身體好一些了,慕思思的同學就過來看望她,並且給慕思思帶上了他們整理好的筆記。
滿滿的鮮花還有水果籃幾乎要擠滿了整個屋子,慕思思在學校的人緣不錯,在她住院之後,也有很多人想要過來看望她。
但是因為那時候的情況特殊,醫生不怎麼放心,擔心慕思思會不小心感染到外麵的細菌,所以就沒有放其他人進來。
慕母離開病房,給孩子們聊天的空間。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好點了沒?”慕思思的舍友問道。
說話的這名女生叫柳文靜。
她是慕思思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上大學的時候兩個人考上了同一間學校,之後又正好被分在了同一個宿舍,這樣的緣分把她們緊緊聯係在了一起,感情自然就跟其他人不一樣。
慕思思點頭:“好多了。”
慕思思的同學也紛紛跟著一塊噓寒問暖,一群人的聲音同時響起,病房裡嘰嘰喳喳的,鬨個不停。
柳文靜沒好氣地回頭看他們,“你們再這麼吵下去,我覺得護士要過來警告我們,順便把我們給扔出去了。”
同學立馬捂住嘴,臉都快要給憋紅了,像是在耍寶一樣,故意逗慕思思笑。
慕思思抿嘴笑著,跟著一塊樂了。
她這麼一笑,病房裡的氣氛又好了不少。
柳文靜歎了口氣,摸了下慕思思的腦袋,“你看看你,都瘦了。都怪那個殺天刀的司機,自己酒後駕車還連累彆人,幸好你沒事……”
對了,司機。
慕思思終於想起來了,她記得他當時撞了人之後,就跑了,於是問道:“那個司機,現在他人呢?”
柳文靜回答:“我也不太清楚,他不是撞完人就跑了嗎?因為那時候的監控正好壞了,也沒彆人看到他的車牌號,所以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但之後不知道怎麼,他自己回來自首了。”
慕思思說:“是嗎?”
她有些愣神。
總覺得這樣的人不會良心發現,突然跑去自首。
“好了,不說這些事情了,免得壞了心情。你好不容易才好起來,等你出院了,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慕思思又點頭。
柳文靜盯著她看了幾秒,揉慕思思的頭發,“哎,我怎麼發現,你好像變安靜了,老感覺你心事重重,是有什麼事情嗎?”
慕思思愣了下:“有嗎?”
她很困惑地搖頭。
其實……應該是有的。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醒來過來的時候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提起過什麼“等待”“融合”“耐心等待”。
但慕思思也不知道這個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也就沒辦法跟彆人提起。
一行人坐在一起,當然就會聊八卦。
聊著聊著,慕思思隱約聽見他們提起了一件事情。
“剛才過來的時候,看到一大群保鏢站在醫院門口,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差點沒把我給嚇死。”
“你才知道啊?我們最開始過來看望慕思思的時候就看見了,隻不過沒想到幾個月過去了,他們居然還在……難不成那些黑衣保鏢的雇主病還沒好嗎?”
慕思思聽著他們的對話,覺得有點稀裡糊塗的,沒怎麼聽明白。
柳文靜問:“你還記得大一開學前,帶我們去宿舍的那位學長嗎?他之前也過來看過你,這次聽說你醒了,還托人來問你的情況。”
慕思思啊了一聲,困惑地問道:“誰?”
“顧景舟啊,他之後不是還加了我們微信,說有問題可以隨時問他嗎?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他對你有意思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會兒隻是順道加上我,真正目的是想認識你來著。”
顧景舟……
慕思思想了很久,終於跟記憶裡的一張不太熟悉的麵孔對上號,於是再次茫然地搖頭。
柳文靜見她還是一臉迷茫,忍不住樂了:“所以你是不記得他了是嗎?”
慕思思卻說:“不是,我是覺得不會,我們才見過幾次。”
柳文靜笑:“嗯,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起來正好跟你說一聲,反正我們家思思可愛又懂事,不愁沒人追。”
慕思思說不過她,隻好瞪人道:“你在說什麼呀,怎麼好端端的聊到這裡去了。”
柳文靜放輕動作抱住她,笑嘻嘻調侃:“誰讓我們家寶貝這麼惹人喜歡,我不多盯著點怎麼行呢。”
聊天說話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他們在這邊陪了慕思思一個多小時,看見她似乎有些累了,就提出了告辭。
慕媽媽正好拿著吃的回來,見他們走了還有些驚訝,提著東西說道:“先吃點東西再走吧?”
同學們紛紛婉拒,“阿姨,不用這麼麻煩,我們過幾天再來看望思思。”
他們見柳文靜還沒出來,回頭催道:“該走啦,下午還有課。”
柳文靜說:“知道了!”
她把筆記放旁邊桌子,臨走前又對慕思思說道:“等你好了,我再給你補課。”
慕媽媽把東西收拾好,笑道:“你的同學人都很好,之前你還在睡的時候,他們就經常過來看望你,還幫我們打掃衛生。”
慕思思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認真地點頭:“是啊,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另一邊,柳文靜他們才剛出來,就看見慕思思病房不遠處站了一群保鏢。
保鏢簇擁的中央,是一名坐著輪椅的少年。
他看上去蒼白瘦弱,眉眼精致,但臉上卻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隻淡淡垂著眼,仿佛與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安靜極了。
眾人立馬就認了出來,這群保鏢就是他們來醫院時看到的那些人。
少年聽到聲音後終於抬頭,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漠然挪開。
原本喧鬨得不行的一群大學生,在這樣寂靜的視線裡,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安靜下來。
他們連忙離開了這裡。
少年依舊停留在離慕思思病房不近不遠的地方,沒有動。
保鏢俯下身,勸道:“薄少爺,您才剛醒,好了再去看她也不遲,還是身子要緊。”
薄明川垂眼,問道:“剛剛那些人,是從那邊過來的嗎?”
保鏢點頭。
薄明川抬了抬眼,漆黑安靜的眼睛沒有半點情緒,“她醒了……”
保鏢繼續點頭:“是,慕小姐醒了。”
少年垂放在輪椅扶手的手攥緊了些,關節骨泛白,他靜靜地望向那扇病房門,大門沒有關緊,依稀能露出一點屋內的光亮。
薄明川隱約聽見了女孩的聲音,他又低頭了。
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無措。
最終,薄明川也隻是說道:“回去吧。”
保鏢應答了句,推著他回病房去了。
也不知道這位薄家的小少爺是怎麼跟那位認識的,看上去簡直是毫無交集的兩個人,但自從他來到薄家之後,就幾乎每天都能看見薄家的車跟在那位叫慕思思的小姑娘身後,送她上下學。
那時候他們還在讀高中。
直到她上了大學住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