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在幾分鐘前,許秋來剛寫出、還覺得引以為傲的部分,現而被紅色更高端,更簡潔漂亮的函數取代。
陸離收完最後一筆,輕輕把粉筆頭扔回灰盒裡,拍乾淨掌心,不帶走一粒粉塵。
負手抬頭打量時,端的是一派舉重若輕的天下第一高手風範。
所以說這位才是神呐。
儘管大家都已經見慣了,但每每到這時候,都還是有點呆。
許秋來從未有過這樣的挫敗感,她一麵打心底覺得陸離改的是真對,一麵又不忍生出一番“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瞧著那寬肩窄腰、頎長的背影,她有些五味陳雜的感覺湧上心頭,同時血流卻又開始不自覺加速,不知道一股什麼滋味攜卷著騷動從四肢百骸裡湧出來,彙聚在胸口,頂在心尖上,又癢又熱。
棋逢對手,戰意澎湃。
陸離就在這時候回過頭,他漆黑的眼眸歪頭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
許秋來胸口餘震未過,小鹿亂撞了好幾下,然後就聽他問:“你是哭了嗎?”
同時伸手過來,疑道,“眼睛上怎麼還黑漆漆的。”
許秋來沒來得及躲開,被他的拇指在眼瞼上擦了個正著,看著那擦下來漆黑的墨跡,她臉瞬時也黑了。
“那是眼線,我沒哭,紅色的是眼影!”
“哦……”陸離第一次聽說這個,涉及全然未知的領域,他有點茫然,隱約覺得自己是闖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禍,小心翼翼把拇指上的墨跡往身後一藏,順便在黃毛黑T恤上蹭了蹭,開口:“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說帶妝培訓一整天,是有點妝殘了,但也不至於讓他露出那副表情吧?
許秋來當天晚上回家,卸妝前對著鏡子左照右照,覺得明明還是很好看,桃花妝眼角含春,這麼一張如花似玉的大美女臉,陸離這家夥是沒長眼睛嗎?
*
周末在許秋來漫長而焦急的等待中渡過,她一次次思考布置行動當天會發生的可能和應急方案,這天終於來了。
校友招待會分三天舉辦,周一到周三分彆是畢業二十周年、三十周年和六十周年校友招待會。
然而對許秋來來說,隻有周一是特彆的,因為這一天,程峰會攜妻子馮安妮出席。
齊進的行程她已經確認過,還在國外出席討論會,應該趕不回來。
這也正好,他作為啟辰一把手,公眾人物,警惕性和安保級彆都比程峰要高得多,走到哪裡都前呼後擁,行動起來風險很大,許秋來打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奔著程峰去的。
她需要在後台借職務之便,混入程峰休息室,拿到他的私人手機或任何其他電子設備,植入她的程序。
就算是名校學生,普通人想不違法近距離接觸一回大人物有多難?
難到她兩年裡硬是沒有找到一點點可能。
錯過了這次,下一次,不知道還要再等多久,許秋來已經快要等不下去了。就算明知道危險,她也必須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隻要一想起來那天,掀開白布時,父親那雙怎麼也合不上的眼睛,她就覺得整副靈魂都在被架在火上烘烤。
之前命運陰差陽錯把馮安妮送到她麵前,秋來覺得,這是連老天都在為她創造機會。
周一早上不到六點,秋來就睜開了眼睛。
窗外的天還沒亮,小區裡幾隻小鳥嘰喳叫,她洗漱完,開燈對著化妝間的鏡子開始盤頭發化妝。
學校沒有在會場為她們配備更衣室,秋來需要在家裡換好衣服,最好能再提前到場確認一遍。
確認出席的校友提前半個月就確認過名單,上周五放學前,休息室是貼了名牌各自分配好的,許秋來怕周一找不到機會,當時就已經趁機悄悄把收音設備藏在了屬於程峰的房間裡。
學校配發的活動耳機,被她一番改造後,切換頻道就能聽見休息室裡的動靜。
東西都收好,確認一切沒有遺漏,她拉上自己的書包,回頭就看見秋甜起了,小家夥揉著眼睛站在洗手間門口,小卷毛亂哄哄披在肩頭,睡眼惺忪看著姐姐。
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秋來這麼隆重的打扮了,香噴噴的而且好漂亮。
“姐姐,我們今天還騎自行車上學嗎?”
“不了,今天坐公交。”
時間來不及,在車站等車的空檔,許秋來抓緊時間給妹妹紮小辮。
剛辮好一邊,秋甜把發圈遞上,她抬頭就見Q大大師彆墅那路口轉出來一輛黑色小轎車。
車窗裡麵黑漆漆的,秋來原以為人家應該沒看見她,誰料快到跟前時,車竟減速緩緩停下來。
“姐姐,是誰呀?”秋甜疑惑往後看。
秋來三下五除二把小辮子綁好,拎上秋甜書包,告訴她,“咱們有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