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在一起就必須分享所有的秘密嗎?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好的事情也需要告訴你?”
許秋來下意識不願意談論這件事,她現在想起一個小時前的發生的事情還覺得心如刀絞,思緒全然亂作一團麻。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人行道綠燈進入倒計時,陸離追上她穿行斑馬線:“我隻是擔心你。”
“是,擔心我,擔心我行差踏錯。”秋來頭也不回,她越走越快。
“我不是孩子了,我清楚我在做什麼。我一直克製,一直克製,告訴我自己善惡終有報,一切隻不過是因為還沒到時候而已,可是你知道我每次等來的總是什麼嗎?”
“歐洲人給非洲帶去聖經,拿走黃金,這世界永遠都由那些高高在上的壞人製定道德和準則,然後讓一群傻瓜來遵守。我什麼都沒有,如果我按著他們的規則來,我爸爸的冤屈可能永遠沒有洗清的一刻。”
“我現在一閉眼,就看見他死不瞑目的眼睛,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一天也不能。”
“反正我們一點也不合適。就讓一切都回到正軌上,回到我們不認識的時候,你繼續做你的陸神回到你的生活,我一個人完成我要做的事,互不乾涉,這樣就好了。”
“已經開始了,你說停就停?”
“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感受?”陸離的眼神不可置信,他緊抓住她手,“所以你覺得拉著他們一起下地獄是個好主意,毀掉自己也在所不惜。那麼久以來,你從未考慮把在我放在你的人生版圖裡,我的勸阻、我的心情,還有我付出的喜歡,全都不值一提。”
“是這樣嗎?”
人行道的綠燈在這一秒停了。
車輛啟動從周身飛也似地穿過,他們被夾在危險的車流中,左右閃避,秋來被攏到他高大的臂膀裡,終於被迫正視陸離的眼神,漆黑又冷利,仿佛要直視到許秋來心底。
那些話脫口而出的瞬間,她腦袋裡恍惚一空,心裡像被鹽水浸泡醃漬,掌心收緊,下意識又開始掐自己掌心的肉,指尖紮下去才發現掐到的是陸離,想抽離卻又被握在掌中。
“是……”
口型動了好幾次,她沒能成功把一個字吐出口,因為氣息吐出去的一瞬間,她怕自己眼眶裡的熱流跟著落下來。
許秋來討厭眼淚,無法掌控自己,懦弱的失敗者才流眼淚,她更討厭在彆人麵前流眼淚,那代表著她將不堪一擊、無能軟弱的自己全部暴露在人麵前。
陸離喉嚨硬了硬,他明白這是許秋來最大的示弱和妥協,他不願再追問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停頓了兩秒移開話題。
“做好人很難,當一個壞人卻簡單。”
“這座紅綠燈,現在違反規則穿過去隻需要一瞬間。”陸離指著車流另一端,“你想好了,你是不是要拋開所有人,用自己的人生為他們犯下的錯誤拿下這張罰單。”
他的手背上都是紅痕,如果是以往,陸離早就皺眉喊疼了,現在卻動也不動,一雙冰冷的眼睛隻盯著她。
固執僵持數十秒,許秋來感覺視線撐不住就要模糊下來之際,終於在滿街汽車鳴笛聲中,聽見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氣。
他明白許秋來的驕傲,把她攬進胸口。
在肌膚相觸的一瞬間,那淚跡飛快悄無聲息地融進陸離的黑色衛衣,除了一點冰涼的溫度,此外再無痕跡。
“無論你在做出什麼決定之前,相信我,告訴我,我隻有這個要求,可以嗎?”
她的答案像是思索了千萬秒,才輕若鴻毛又力敵萬鈞地落下來。
“……好。”
陸離心中一直懸掛的石頭終於落下來,空氣中的氧氣仿佛直到此刻才抵達他的肺部,順暢呼吸。
他儘量不想再提這讓人僵硬的話題,握緊她冰涼的手,在人行道的紅綠燈重新換過來時,隨著人流一起抵達彼岸。
“你餓不餓?”
“不餓。”
“但是我餓了。”陸離抱怨,“我從早上八點鐘起床工作,到你給我打電話,之後再到現在,還沒有喝過一口水。手也疼,”他把那隻骨節修長,青蔥白玉似的神之右手抬到她麵前,“都是你掐的,你平時都這麼掐自己嗎?自虐能保持冷靜還是能得到快感?”
“對不起。”許秋來木木地道歉。
“除了對不起就沒有彆的什麼了?”
把他的手背抬起來揉了揉,“行了吧。”
“我跟你說,從前這樣我都是直接進醫院消毒裹紗布的。”陸離指著其中米粒大的一小道口子給她看,“血印子,看到了沒?”
“看到了。”許秋來認真點頭,幫他吹了兩下。
“就是認識你之後,總在受傷,我才暈血免疫了。”陸離說的煞有介事。
因為胸口疼比傷口疼難受,許秋來生得這麼漂亮無害,卻永遠有辦法叫人傷心。
等到溫柔的涼風襲來,他又覺得這其實比紗布酒精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