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倫敦,貝克街221B,二樓起居室。
溫柔可親、品格優秀的前軍醫約翰在開門前忍不住看了看被擺放地端端正正的門環,說真的,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福爾摩斯兄弟那樣的智商——打個對折,他大約可以稍微妄想一下?
但是,和夏洛克合租的時間長了之後,他好歹也學會了一點東西。
比如,隻有他那個大哥過來時,才被擺得整整齊齊的門環。
“夏洛克,有客人來了嗎?”
回來之前他順路去了一趟超市,現在手裡滿滿兩袋子的物品,嚷了一聲之後氣喘籲籲地往上走。
“勞駕,沒事下來幫個忙。”
“我很忙。”
樓上傳來一個熟悉的懶洋洋的聲音,也沒指望夏洛克真的下樓來幫忙的約翰自力更生地將兩個人的口糧搬了上去。
起居室的門大開著,約翰一眼就能看到甩著弓弦的夏洛克,以及他對麵的另一位福爾摩斯。
老實說,他覺得夏洛克的哥哥其實要比他更難對付。
不過,這一點他是不會告訴他的,在夏洛克的心中,這大約並不等於誇獎。
見怪不怪的約翰稍微得意了一把自己猜對之後,轉身先檢查了一下冰箱,滿意地發現裡麵已經沒有了任何會讓人倒胃口的東西——比如屍塊、屍塊和屍塊。
才一邊把袋子裡的東西往冰箱裡塞,一邊道:“忙著和你哥哥互相瞪眼?”
夏洛克不為所動,並且振振有詞:“我得盯著他,以免他在你回家的路上就發動一場戰爭,倫敦的交通情況已經夠糟糕的了。”
約翰翻了個白眼,反正他直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戰爭和倫敦交通之間的關係。
以及,他是絕對不會去問那個隻有十歲的家夥的,他已經夠得意了!
邁克羅夫特勾起一個假笑,禮貌致辭,彬彬有禮:“晚上好,約翰。”
約翰:好吧,福爾摩斯兄弟,他還能說什麼呢!
為了不被卷入這對兄弟之間的戰爭,他收拾好東西之後,非常麻溜地轉身坐在長沙發上,並給自己泡上了一壺茶,然後當自己不存在。
“所以,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來的。”
夏洛克不耐煩
了,他一點都不希望晚飯的餐桌上多一個人。
邁克羅夫特交疊的雙腿換了一個姿勢,舒舒服服地坐在單人沙發中毫無挪動的意願:“國家相關,彆那麼孩子氣,夏洛克。”
“那你應該坐在你的指揮室裡,那裡有大把的人願意聽你說話,並且堅決執行。”
大福爾摩斯抬了抬眉毛——說真的,約翰表示這個動作兄弟兩個簡直相似極了——端起了茶杯:“謝謝,坐了這麼久終於喝上了茶,約翰,你比夏洛克可有禮貌多了。”
然後在自家弟弟不滿的眼神中,慢悠悠道:“恐怕,這並不是他們能夠解決的問題。”
所有金錢雇傭的特工,也可以因為金錢而背叛。在他眼裡,這群人和明碼標價的殺手沒有太大的區彆。
信任卻是無價的奢侈品。
夏洛克的嘴邊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所以,問題呢?你的手下終於無能到什麼都弄不清楚了嗎?”
他扭頭看向安靜吃瓜、咳,喝茶的約翰,孩子氣地抱怨:“什麼線索都沒有,甚至沒有委托人的問題,哈?!”
“關於這點,你誤會我了,夏洛克。”邁克羅夫特低頭,漫不經心地拿茶匙攪動紅茶,加了奶和糖,是他的口味,“事實上,委托人正在路上。”
不出意外的話,就快到了。
夏洛克突然閉上嘴,盯著隻亮給他一個頭頂的邁克羅夫特,慢慢眯起眼睛。
約翰不由自主地摒除呼吸。
“叮咚!”
好軍醫瞬間從沙發上彈起來:“我去應門!”
樓下隱隱約約傳來幾聲簡短的對話,聲音不是很清楚。而樓上,夏洛克還盯著自家哥哥打量了一邊又一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整潔優雅的三件套,款式經典,老式但不過時。
身材……嘖,瘦了三磅。節食加鍛煉的效果,勉強能把他塞進那件西裝之中。
香水,沒有變化,二十年的老款。他甚至懷疑,是不是邁克羅夫特使用了一點點權利,才讓那個品牌繼續為他生產這種味道。
正常、正常、一切正常。所有的細節都在昭示著大福爾摩斯一如既往的無懈可擊,連皮鞋的係帶都規規整整,角度絲毫不錯。
禮貌、克製、不泄露任何私人信息。
就在夏
洛克準備用自己的雙眼努力在自己的兄長身上戳一個洞時,約翰領著一個亞裔少年走了進來。
“有客戶了,這是林。”
夏洛克頭也不回,依舊盯著邁克羅夫特使勁看。
正常?他才不相信。
大量的詞彙從他腦海中過去,最終,停留在一個老式上。
唯一勉強算的上線索,但從老式等於經典無限等於這個國家上流社會的品味之外,沒有什麼更多值得推敲的內容。
習慣了夏洛克鬨出種種的幺蛾子,約翰尷尬地衝林魯麓笑了笑。
少年回了他一個不是很在意的笑容,反過來饒有興趣地盯著兩兄弟看。但從相貌上來看,兩人並不是很相像。但是,優秀的眼力會回饋給他一些常人看不見的內容。
最相似的,大約是那幾乎如出一轍般,透骨而出的聰明勁。
最後,還是大的那位福爾摩斯開口:“既然你已經有活乾了,夏洛克,我也該離開了。”
還沒等谘詢偵探進一步得出結論,剛才一直保持沉默的邁克羅夫特站起身,扣上西裝的扣子,對著少年禮貌地點頭致意之後,拄著重量明顯不對的黑傘往樓下走去。
少年同樣點了點頭,兩人擦肩而過。
約翰不以為怪,邁克羅夫特從來都不會涉入他們案子。他覺得,這一次他之所以會多待一會兒,完全就是因為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國家相關。
合情合理,毫無毛病。
夏洛克不去管離開的兄長,卻突然猛地扭過頭盯著林魯麓:亞裔,輪廓看得出是華人,剛下飛機,上一站美國,洗過澡換過衣服,衣服價格昂貴,家境優越或者說非常優越,遇到了一些難辦的事情——當然,當然,否則也不會來這裡——但並不是真正的擔心。
同樣很正常,正常得夏洛克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
約翰很熟悉合租人的這副表情,果然,就在下一秒,夏洛克就站了起來,沒有太大的動作,目光卻像貓一樣圍著感興趣的玩具團團轉。
他輕咳一聲,示意合租人冷靜,然後殷勤地請委托人坐下:“林先生,要來一杯茶嗎?”
“那就麻煩了。”
“奶和糖?”
“不,清茶就可以了,謝謝。”
還有心思喝茶,可見事情應該不
是很緊急,或者說他覺得不是很緊急。夏洛克不是沒遇到過這種彬彬有禮類型的委托人,但是他們即便表現地十足禮貌,內心的焦慮卻依舊會不由自主地散發出來。
真正從容的,直到現在為止,他隻遇到過兩個。
眼前是一個,而上一個就是他所委托事件的凶手,愚蠢地以為可以愚弄他。
直到現在為止,委托人還沒來得及說出任何和案件相關的內容。而約翰回過頭,就看見夏洛克再一次露出那種眯著眼睛,思考著什麼嚴重問題的樣子。
林魯麓貌似也不介意,安坐著喝茶,仿佛這不是什麼簡陋的木椅,而是花園中的下午茶。
對少年模樣的委托人歉意地笑了笑,但是約翰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準備打斷夏洛克的思路。他張開口正準備解釋,就見單以麵貌而言漂亮過分的少年對他搖了搖頭,並且露出一個相當善解人意的漂亮笑容。
約翰不由在心中輕歎,要是所有的委托人都這麼和善就好了。
幸好他沒有說出口,否則夏洛克又該可憐可憐他的小腦瓜了。
有時候,這種態度隻會表明,問題要比想象中的更加棘手。
當然,對夏洛克來說,這是好事。
“所以,你在飛機上遭遇了一些事情,暗殺對嗎,方式是投毒。當然了,你沒事,那麼……”他在手機上拇指飛快地動作了幾下,“果然,有彆的倒黴蛋。”
林魯麓由衷地讚歎道:“不愧是福爾摩斯,全都對了。”他將手中的袋子遞過去,軍醫接過來一看,是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
“毒是下在牛奶中的,我的運氣不錯,雖然點了牛奶,但是卻沒有喝到。”
“有人救了你。”夏洛克篤定道,“他不小心、或者有意打翻了那杯牛奶,但是那位女士顯然沒那麼幸運。”
“女士?”約翰扭頭,震驚,“你為什麼會知道是女士。”
“最新新聞,剛從邁阿密抵達的航班上,一位女士不幸突發心臟病。”夏洛克走過來,不客氣地從袋子中掏出那件穿了不滿一天的衣服,“善用穀歌,約翰。”
“你沒有報警。”他挑了挑眉毛,否則,這件沾上了有毒牛奶漬的衣服應該作為證物被蘇格蘭場收走檢驗才對。
林魯麓客氣地笑:“恕我直言,蘇格蘭場作為官方機構自有優勢,但是對這起暗殺事件來說,官僚機構反而會帶來劣勢。”
他指了指夏洛克手中的衣物:“無論你們需要怎樣的資源,隻要不涉及機密,保護傘公司都會配合。”
哦豁,保護傘公司!
約翰睜大了眼睛,他沒玩過生化危機這個遊戲,但是他使用過保護傘出名的藥物和醫療器械。對他這個醫生來說,這個名字依舊如雷貫耳。
不過,這個名頭對夏洛克來說顯然可有可無。
他隻是抬起了下巴,對少年傲然道:“正確的選擇,雖然你未免抬高蘇格蘭場那群蠢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