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渡河不是人工修建的,河裡行船也有限,兩岸都住了人家,比起運河的繁忙,五渡河兩岸的煙火氣更甚。
下晌,太陽西斜,河麵有粼粼的波光,河岸有鼎沸的人聲。
沒幾步就有從岸上修到河裡的台階,有些是直接從人家的後院修出來的,有些是從路麵延伸下來的。
台階上有大姑娘小媳婦相約在浣衣淘洗,梆梆捶打衣服的聲音同女子清脆的談笑聲混在一起。
河岸上,有人家在討論夕食吃什麼,也有小商販高聲叫賣,陸風禾甚至還看到了一個婦人在追逐一個半大小子,嘴裡咒罵著,說他又不去私塾,帶著弟弟去瘋玩。
陸風禾坐在窗前,感受著兩岸的煙火氣,忍不住笑了出來。
陸老太太身邊的李嬤嬤向主子們問了安如今正坐在陸風禾旁邊抱著蓁姐兒稀罕個沒夠。
“姑娘笑什麼呢?”李嬤嬤問。
陸風禾回頭,“你看,那個小子被他娘追著打,說他不去私塾上課。”
李嬤嬤往窗外看去,半大小子正沿著河岸跑著。
“姑娘也彆笑彆人,你小時候也沒少乾這種事。”說完了又說:“枍哥兒也沒幾年就到這個歲數了。”
陸風禾氣惱地喊了一聲,“嬤嬤,怎麼儘揭人短處。”
李嬤嬤笑,“我隻是感概時間太快了,看到蓁姐兒就想起姑娘小時候,老奴扶著你學走路,你一下子撲到老太太膝蓋上,下巴磕上了,疼得哇哇大哭,這轉眼,都兩個孩子的娘了。”
陸風禾小時候的事她是急不得的,但要說時間快,她是很有感觸的。
老太太仙去之後,李嬤嬤在老太太的頭七那天留下遺書自我了結了,說到了那邊,她也要伺候老太太。
李嬤嬤年輕時也成了婚,但一直未曾生育,被婆家休棄之後便又回到老太太身邊,也絕了再嫁的心思,儘心儘力伺候老太太,陸家的晚輩對她也是客氣親近的。
陸家有訓,男子八歲離了蒙學就要搬去前院,故而郎君們在老太太身邊的時日並不多,並有陸風禾,就住在老太太後麵的繡樓裡,成日在老太太跟前晃悠,連帶李嬤嬤都成天見著她。
相處久了,這感情自然就親厚了很多。
快到毗陵了,陸風禾不顧眾人勸說,站到了船頭,毗陵,她終於回來了。
碼頭上人來人往,儘管看不清,但陸風禾知道,祖父和祖母一定站在碼頭等她。
果然,畫舫漸漸靠了岸,陸風禾也看到了站在碼頭的一雙耄耋老人,比記憶中年輕了很多,又老了很多的祖父和祖母。
她上輩子甚至都沒能見到祖父祖母最後一麵,等她得了消息趕回毗陵,老人家早就封了棺,就等下葬了。
她還記得她出嫁時候來碼頭送她時,祖父祖母的樣子,他們也是這樣站在碼頭上,看著她,一直看著也一直在揮手。
她離開,祖父祖母來送她,她回來,他們又來接她。
陸風禾想著鼻頭一酸,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要說不孝,她上輩子是真的不孝,一心隻在沉南珣身上,就連孩子,她都看顧甚少,更彆說遠在毗陵的長輩父兄了。
如今,重來一遍,陸風禾隻想好好守在長輩身邊,好好教養好孩子。
趙氏知曉女兒與公婆感情深厚,“好了,莫要流眼淚,祖母看到你的眼淚該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