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趙氏也算是高攀了陸家,趙老太爺便忍了下來。
等陸五郎成親了,陸家終於分家了,趙老太爺都開始修繕趙氏在毗陵城陪嫁的宅子了。
結果,分家不分居,外孫媳婦生了孩子,孩子乳娘要單獨住一個屋子,便連單獨坐月子的屋子都沒有,陸四郎就在前院住了一個多月。
趙老爺子找到陸老爺子說要分府住,不要陸家給宅子,一個女婿半個兒,趙家自然會準備。
陸老爺子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說要分府也是他死了以後的事。
就這,梁子又結下了,往後見麵,吃得好又添了一句,住得好。
所謂硬的怕橫的,陸老爺子是那個硬的,趙老爺子就是那個橫的,這兩人在一塊總說不到一塊,可也總要說上那麼一會兒。
陸老爺子湊近趙老爺子,“就要分府了,往後我可也寬敞著呢。”
趙老爺子腳步一頓,看向陸老爺子,“你不是說除非……怎麼突然又要分府,你可是有了什麼……”
這人上年紀了,死呀病呀就都有些忌諱了。
陸老爺子哈哈大笑,“你活九十九,我活一百,身體不好如何熬得過你。”
“那你分什麼府?我認識一個大師,請他來給你做兩場法事?”趙老爺子湊近陸老爺子說。
前朝滅亡就是因為尊了道教,便有道長自稱真人,有長生不老之丹藥,最後整個朝堂便被所謂真人把持。
於是到了大雍,高祖第一條便是不得尊道,雖說並未禁止,但官家不尊,坊間能有幾人敢明目張膽地與道士法師往來。
陸老爺子斜了趙老爺子一眼,“你腦子裡就沒點彆的東西?”
“有啊,想看我重外孫呢。”
陸老爺子不想與他多說,“三郎四郎要出仕,他們提出的分府。”
看陸老爺子滿臉憤滿,趙老爺子開心了。
“哈哈哈哈,你不可以吧,可是你又管不了,果然呐,兒孫都是來討債的。”
說完還湊近陸老爺子,“你倒是細細與我說說,我那個好女婿如何與你說的,把你氣成這樣?”
“他自己同我說倒好了,他讓二郎與我說的。”
趙老太也知道陸二爺,外間行走也時常見到,誠信有餘心計不足,得虧兒子是個心眼多的,爺倆加起來八百個心眼子,算是勉強把生意做了下來。
若是八百個心眼子,那陸二爺也還算不錯那便大錯特錯。
陸二爺那個兒子陸三郎就有八百零一個,陸二爺是拖後腿的那一個。
趙老爺子回頭對身後的人說:“你們先去囡囡院裡,我先去看看你們陸伯父最近玩的泥巴。”
陸老爺子瞪眼,“我那是泥塑,什麼玩泥巴。”
“管你什麼塑,我看著就是一坨泥巴,給你從宜興帶了一筐砂泥來。”
一聽宜興砂泥,陸老爺子禁聲了,玩泥巴就玩泥巴吧,每次來給他帶點宜興砂泥,說什麼都行。
兩位老爺子往前院書房去了,趙氏帶著趙家人往後院走。
趙老太太一直拉著陸風禾,也不說話,就是緊緊地握著陸風禾。
趙老太太一開始也並不是富家小姐,她也隻是一個繅絲女,隻是她家在縣裡開了作坊,專門收蠶繭繅絲。
趙老太太自小就跟著煮繭繅絲,雖然嫁到趙家也就不做了,但年輕時候做得多,指關節都粗大變形了,這幾十年的養尊處優也不可能改變骨相。
趙老太太的手雖然柔軟乾燥,但比尋常女子要大上一些,陸風禾覺得外祖母恨不得把她的手包起來。
趙明新兩口子自然也來了,隻是跟在了最後麵,原來來陸家,黃文珊還能憑借與陸風禾的關係走上前,如今就連趙二爺家未成婚的四郎也走在她前麵。
趙明新甚至不想搭理黃文珊,一路儘與堂弟說話了。
黃文珊就是帕子拽爛了也無濟於事。
走到後院門口處,陸老太太與秦玲兒已經站在花牆邊等著了。
兩位老太太之間的氣氛就要比兩位老太爺和諧多了,趙家的晚輩與陸老太太見了禮,趙來太太拒絕了陸老太太去院子裡吃口茶的邀約。
“親家母見諒,我這趕著去瞧瞧我那重外孫女呢,咱們老姐妹啊何時不能說話。”
陸老太太也隻是客氣提一句,見被拒絕了也不惱。
“那塊去吧,倒是我不識趣了,蓁姐兒可是真真可人,要不是我這老胳膊老腿地怕有個什麼閃失,我都想抱過來我這邊養著了。”
趙老太太撫掌,“那我可要趕緊了,趕緊把我重外孫女抱走,不能便宜了你。”
說笑了兩句,兩邊就在花牆下辭了行。
趙氏交代秦玲兒,”八郎媳婦把你祖母好生送回去。”
秦玲兒扶著陸老太太,“祖母,我們快些走吧,我趕緊把你送回去。”
陸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怎麼,惦記你外祖母帶來的好東西?”
“可不是,回去晚了被四嫂子和禾娘都分了,我可就虧大了,祖母你放心,定少不了你的。”
祖孫二人說笑著回去了。
趙老太太看著她二人的背影對趙氏說:“你是個命好的,兩個媳婦也都是乖覺的。”
這話就很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了。
趙氏趕緊轉移話題問趙老太太,“娘,你們這次打算過來多久啊。”
“我同你二嫂子並幾個侄媳婦在毗陵多帶些日子,等禾娘滿月禮過了再說,至於你爹同你哥哥弟弟幾個侄子便隨他們去,有事就去忙,若是沒事便也在毗陵住著。”
趙氏看幾個侄媳婦,“我見你們都沒帶孩子,還以為你們這一兩天便要回轉呢。”
趙大太太拉著小姑子,“孩子鬨騰得很,你知道的,我們府上也尋了幾個夫子,一來就時間太長了,過兩日再帶過來鬆快幾日。”
趙氏聞言也就不再說什麼,這大家子齊上陣,連成年累月在外跑著的大郎就過來了,一看就是來辦正事的。
幸好陸風禾的蘊華樓就在趙氏院子後麵,也走不了幾步,半下午天氣暖和,院裡無風,陸風禾索性讓乳母把蓁姐兒抱了下來。
蓁姐兒小小年紀就從南到北,見慣了人,趙家幾位長輩抱她也不哭,還拉拉這個的耳鐺、拽拽那個的珠鏈,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她也跟著咧嘴流一臉的口水。
看過孩子,往繈褓裡塞了金銀玉石,甚至還有幾張銀票。
陸風禾拉著趙四郎,“表弟這是做什麼,你這銀票給蓁姐兒還不如直接給我,被她兩把揉一揉湖上口水,那就隻是廢紙一張了。”
陸風禾說著就要把銀票塞回去。
趙四郎如何也不肯收,“表姐你都說了,不如給你,你便收著吧,本來想讓娘幫著挑件見麵禮的,可又覺得娘幫著挑的體現不出我的心意,可我實在不知道這奶娃娃喜歡什麼,不如直接給銀票,表姐你看著給外甥女置點什麼。”
這套言論,陸風禾真真是聞所未聞,請人幫著挑禮物敷衍,直接給銀票就不敷衍嗎?
趙二太太也勸陸風禾,“收下吧,收下吧,見麵禮給了外甥女什麼,往後就都要給什麼,往後讓蓁姐兒多問她四舅舅要銀票。”
陸風禾知道趙家子弟都不缺錢,就連不做生意的趙明新也有私產,家裡有大宗生意也都會入股,趙四郎還未成親,私庫更是豐盈。
陸風禾也不再推辭,收了下來,“四弟放心,等蓁姐兒知事了姐姐定會告訴她,四舅舅是個有錢的,見麵禮給的就是銀票,往後若是缺了花用便去找四舅舅。“
陸風禾說完長輩們都樂不可支。
可陸風禾有些不大笑得出來,上輩子四表弟還真是如陸風禾所言,除了陸風禾給蓁姐兒的嫁妝,四表弟也拿出了半個家的家當給蓁姐兒,讓她的嫁妝更厚了好幾成。
四表弟在婚事上一直不大順,之前定了親的姑娘前年冬天患了風寒,咳了一個冬天,眼見著春天就要來了,天要暖了起來,結果沒了。
上輩子明天春天會定下第二個姑娘,可這個姑娘與自家門客有了首尾,甚至有了身孕,婚事不得不作罷。
就此,趙四郎一直在婚事上頗為抗拒,家中也不敢逼迫太多,直到三十多歲才自己相中了個姑娘,這便也罷了,在子嗣上他也很艱難。
四十出頭了還沒有一兒半女,就連娘子都勸著他納妾,可他一點心思也沒有,覺得這都是命,既然是命那便不強求了,自己沒有孩子,便對侄子外甥加倍地好。
陸風禾看著神采飛揚的表弟,心想,她或許力量有限改變不了家國命運,但表弟這蹉跎的人生她總是能相助一二的。
隻是時候還未到。
看過蓁姐兒,一群人又回轉到了趙氏院子裡,剛剛坐下沒吃兩口茶,陸三爺帶著兩個兒子並沉南珣回來了。
滿打滿算二十來個人,彆說趙氏院子本就不大,就是在白露苑,這二十來個人全部擠在廳堂裡也是擠不下的。
陸風禾站了起來想要帶著幾個表哥表嫂出去,讓長輩好好續話,被趙老太太拉住了。
”禾娘坐著吧,坐不下就站著,這事有一個算一個都在廳堂裡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