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益被恭維得心中妥帖,便沒有再說什麼,孫誌趕緊拿了紙筆,跪在地上開始抄。
趙益把玩手串,片刻之後突然問:“百裡溪呢?”
孫誌分神回道:“回聖上,掌印去東廠查理案綜了。”
趙益輕嗤一聲:“當初設東廠,升你為秉筆太監,便是要你為司禮監分憂,你倒好,還是隻做些雜事,連東廠事宜都丟給了他。”
孫誌訕訕一笑,垂眸掩蓋眼底嫉色:“奴才無能,隻能請掌印能者多勞。”
“那你就多學著點,日後用你的地方還多。”趙益隨口說了句。
孫誌眼睛一亮,強忍著喜悅連連答應。
禦書房裡漸漸靜了下來,趙益看了幾本奏折,不多會兒就覺得無聊了。
“近來可有什麼稀罕事?”他突然問。
孫誌手一抖,一滴墨順著筆尖滴了在紙上,汙染了整張經文。他心中暗罵一聲,放下狼毫殷勤地提起宮內最近發生的趣事,從宮妃到宮人提了許多件,趙益百無聊賴地聽著,突然似笑非笑地打斷:“宮裡的事,你倒是了解。”
孫誌頓時激起一身冷汗,好在他反應快,連忙答道:“奴才在宮裡待了一輩子,認識的人多了些,這才知道許多事。”
他這話半真半假,倒也算坦誠,趙益沒與他一般見識:“宮裡反反複複就這些諢事,聽多了也膩歪,如今宮外可有什麼趣事?”
被趙益突然點了一下,孫誌哪還敢多嘴,隻能絞儘腦汁想一些所有人都知道、不會顯得他手伸太長的趣事,可想來想去,隻有一件符合……
孫誌想起郡公彈劾傅通、卻反被百裡溪擺了一道的事,頓時心中一動,清了清嗓子說道:“若說宮外的稀罕事,還真有一件……”
趙益打起精神,眼底閃過一絲興味。
孫誌手舞足蹈地說了半天,講得嘴都乾了:“如今人人都說,這傅通之女是天煞孤星,沾之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家破人亡,是個天生的不祥之人呢。”
說完,又特意添了句,“也不知這天煞孤星的命格,對國運有無影響。”
“一個小姑娘,能對國運有什麼影響,”趙益不在意地笑了一聲,拿起狼毫繼續抄佛經,“朕倒覺得是個有福之人,這麼多年方能次次逢凶化吉,至於那些被克死的,不過是承不住她的福氣罷了。”
孫誌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眼神閃爍一瞬後討好奉承:“聖上說得是呢。”
禦書房裡漸漸靜了下來,隻剩下輕微的研墨聲。
日頭西去,餘暉為皇宮鍍上一層金光,將宮牆的影子拉得極長,每一片磚瓦都透著肅穆。
百裡溪在黃昏時回宮,早就在宮門等候的正三品掌事劉福三連忙迎上來,遞上一方還熱著的手巾:“掌印。”
“宮中如何?”百裡溪接過手巾,一寸寸擦拭雙手,直到瓷白的手擦得泛紅才作罷。
劉福三習慣地接回手巾:“倒是一切如常,隻是孫誌那小子又去聖上跟前獻殷勤了,哄得聖上煞是高興,還說將來要委以重任,掌印,咱們是不是得防著點?”
百裡溪微微頷首:“聖上心中有數,他掀不起什麼風浪,隨他去。”
劉福三應了一聲,突然又想起什麼:“對了,他今日跟聖上提到了傅通之女傅知寧。”
百裡溪停下腳步。
劉福三見狀,忙詳細解釋了幾句,又道:“這老小子也是陰毒,竟說此女命格或許影響國運,好在聖上英明,傅家小姐這才保住性命。”
百裡溪靜了片刻,抬步朝前走去。劉福三看著他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疑惑,追上後正要仔細詢問,餘光便掃到不遠處拐角有人來,他登時閉了嘴。
“四皇子殿下。”百裡溪也瞧見了對方,停下腳步頷首行禮。
來人笑了一聲,一派風流不羈:“聽聞內相又立大功,真是恭喜了。”
“四皇子客氣。”
“孤也覺著太客氣,既然內相不需要,那孤就不廢話了。”說著話,他便與百裡溪錯身而過。
劉福三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隻見他步伐散漫慵懶,沒有半點皇子威嚴。
“四皇子與那兩位皇子相比,到底是差了些,難怪聖上不喜。”他感慨一句。
百裡溪掃了他一眼:“不可妄議王儲。”
劉福三一驚,頓時不敢再多言。
臨近過年,天兒愈發冷了,皇宮內院更是料峭風寒。
臘月二十三的時候,京都城下了一場大雪,皇宮的紅牆黃瓦上覆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遠遠看去猶如撒了一層糖霜。
禦書房內,趙益又在抄寫佛經,百裡溪站在一側,垂著眼眸研墨。
一遍佛經抄完,趙益揉了揉手腕,突然想起了什麼:“孫誌呢,這幾日怎沒見他來伺候?”
“回聖上的話,孫誌前日夜間飲多了酒,跌進荷花塘淹死了。”百裡溪緩聲回答,聲音猶如玉石碰擊清悅好聽。
趙益聞言頓時皺起眉頭:“晦氣。”
百裡溪表情未變,隻是又往硯台中添了些清水。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開始,男女主的互動就該多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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