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傅知寧沒聽懂,艱難地詢問。
百裡溪麵色如常:“地滑夜深,傅小姐小心行路,莫要分神。”
“……是。”傅知寧看著他眉上發間的細雪欲言又止,到底沒敢出言提醒。
……嗯,等走到殿前,說不定就化了。
傅知寧一邊祈禱,一邊默默跟在百裡溪身後,然而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園林、走過小橋,他頭上的雪還沒有要化的趨勢。
雪早就停了,他卻頂著一抹白,若是聖上看見,輕則詢問提點,重則治他個殿前失儀之罪,無論哪種可能,都必然會害他在主子們麵前丟臉,而她剛才已經害他在大庭廣眾下丟過一次臉了……
眼看著快到清風台,他的眉宇細碎的白雪依然頑固不化,傅知寧心中愈發焦灼,終於在他進門之前忍不住叫住他:“掌印大人!”
百裡溪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回頭,殿內暖色的燈燭在他身後,照得他半張臉明滅不定。
“那個……”傅知寧怯怯看著他,小心翼翼地點了點自己的頭。
百裡溪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繼續看她。
“有雪……”傅知寧說完,意識到這句太簡略,乍一聽像是‘有血’,便趕緊補充,“剛才的雪,沒弄乾淨。”
百裡溪靜靜看著她,深邃的眼眸看不出半點情緒。
“掌印……”傅知寧乾巴巴地開口,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隻能訕訕閉嘴,小心翼翼看著他,越看越怕,偏偏又沒勇氣偏開視線。
許久,百裡溪放過了這隻驚嚇過度的小鵪鶉:“哪裡?”
“這裡,”傅知寧指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頓了頓又點了點自己的眉毛,“還有這裡。”
百裡溪抬手輕拍兩下,頓時有細雪紛紛落下。
傅知寧咽了下口水,又一次乾巴巴提醒:“還有……”
百裡溪順著她手指的指引,輕拭清峻的眉宇。
沒碰到。
身為罪魁禍首的傅知寧,已經沒勇氣提醒第三遍了,隻能眼巴巴地與他對視。
百裡溪沉默一瞬,抬腳朝她走了一步。
傅知寧頓時嚇得後退兩步。
“傅小姐,咱家是毒蟲猛獸?”百裡溪心平氣和。
傅知寧都快被嚇飛了,卻還隻能僵硬地回答:“……自然不是。”
百裡溪聞言,又朝她走了一步。
傅知寧咽了下口水,再不敢後退。
眼看著他越來越近,傅知寧忍不住往後仰了仰,正要說什麼時,他突然俯下身來。
傅知寧嚇得屏住呼吸後退半步:“掌印……”
“麻煩傅小姐了。”聲音冷靜平淡。
傅知寧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要自己幫忙擦……
她站在燈火通明的大殿門前,艱難從懷中掏出帕子,顫巍巍幫他擦拭發間細雪。抬起的袖子散著幽幽的脂粉香,泛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甜味,百裡溪垂著眼眸,任由她隨意作為。
傅知寧為他擦過頭發,隨即又看到他眉上的細雪,猶豫一下還是伸手過去。百裡溪卻以為已經結束,她伸手的瞬間直起身來,傅知寧反應慢了半拍,手指猝不及防按在了他的下唇,兩人同時一怔。
指尖傳來綿軟的熱意,傅知寧不敢細想,連忙收手後退一步:“小女失禮了。”
百裡溪看她一眼,轉身朝殿內走去。
傅知寧刻意忽略指尖還殘留的溫熱濕潤,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清風台內,炭火燒得極旺,大殿之內暖得發熱,百裡溪眉上那點細雪,沒到進正廳就化了,隻留下一點不明顯的水痕。傅知寧懊惱不已,心想早知如此,她方才說什麼也不提醒他。
可惜為時已晚,她不僅砸了掌印大人雪球,還戳了人家的嘴,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隻怕她這次不死也要脫層皮。
傅知寧心如死灰,以為自己這輩子不可能比現在更糟了,然而下一瞬邁進正殿,就看到正上方坐著聖上,左右兩側是皇後和貴妃。
方才百裡溪來請時,她就預料到這二位也在了,因此沒有太驚訝,一臉鎮定地挨個見了禮,便規規矩矩站在殿內,等候主子們問話。
年逾七十的聖上兩鬢花白,麵上皺紋卻是不多,看向她時揚起唇角:“早就聽過你容貌傾城,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難怪皇後和貴妃念念不忘。”
沒想到他連這件事都知道,皇後和貴妃同時一驚。皇後最先反應過來,微笑著解釋:“聖上都說知寧是個有福氣的了,臣妾自然心生好奇,便叫進宮來瞧一瞧,誰知一見如故,便喜歡了。”
“臣妾也是呢,這孩子能合聖上和姐姐的眼緣,自然也合臣妾的眼緣。”貴妃笑嗬嗬道。
趙益隻是笑笑,並未責怪什麼,畢竟這兩人費儘心思,歸根結底不過是為了討他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