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也迫不及待跟他徹底斷開,但好歹受了三年恩惠,傅知寧也不想敷衍結束。
當然,主要也是因為怕自己表現得太迫不及待,他一怒之下收拾自己,畢竟東廠的手段……傅知寧顫了一下,思索片刻後從枕頭下取出一枚鑰匙,開了衣櫃後打開裡麵的暗格。
拿好東西後,她用過早膳便要出門。
“小姐,一大早上的,您要去哪?”蓮兒一邊扶她上馬車,一邊好奇地問。
傅知寧到馬車裡坐下,待她也跟上來後才回答:“想去珍寶閣挑點東西。”
珍寶閣是京城最大的一家珍玩鋪,裡麵奇珍異寶首飾頭麵應有儘有,且每一樣都不便宜,尋常人就是傾儘家財,也未必買得起裡麵一支珠釵。
蓮兒聽到她要去那個地方,頓時睜大了眼睛:“小姐,您要挑什麼?”
“且看看吧。”傅知寧歎了聲氣。今日就是交易的最後一天,他能主動提出結束當然好,要是遲遲不提……那就得她來提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她給他備著禮,他總不好再生氣……吧?
更何況這些年收了他太多恩惠,她也不知該如何補償,隻能送點東西聊表心意。
她想得極好,隻是不知該送些什麼,於是打算先去挑挑再說。
馬車很快在珍寶閣門前停下,傅知寧戴上帷帽剛一下車,便有小廝殷勤上前:“這位小姐,請問您是逛店還是取貨?”
“逛店。”傅知寧緩緩開口。
小廝連連答應,隻是在她往前走的瞬間,為難地看向她身後的蓮兒和車夫。
這種鋪子都有各種繁瑣規矩,傅知寧雖未來過,卻也聽過一二,於是回頭看向蓮兒:“你們在門口等我吧。”
蓮兒欲言又止:“可是……”
“沒事。”傅知寧說完,便隨小廝進門了。
珍寶閣說是鋪子,規模卻可與酒樓媲美,足足有四層高。平日來逛的人本身就不多,眼下又是清晨,傅知寧便做了今日第一個客人。
傅知寧所進是第一層,一進去便看到內部空曠一片,每隔五六步才有一個台子,上頭擺放一樣東西,偌大的一層卻隻擺了十幾樣東西,光是看都叫人覺得負擔不起。
傅知寧摸摸懷裡的銀票,心中稍微硬氣了些,隨小廝逛過一圈後開口問:“就這些?”
小廝愣了愣:“小姐想選些什麼?”
“我也不知要選什麼,所以想多看看,”傅知寧說完,瞧了一眼安靜的樓上,“上麵還有什麼?”
“這……”小廝有些為難,“上麵的東西,要比一層的貴些。”
能在珍寶閣做小廝的,無一不練就一雙銳眼,隻從對方的穿著打扮上,便能瞧出人有幾分財力。傅知寧雖戴著帷帽擋住大半身姿,在小廝眼中卻是連一層的東西都極難買得起。
“無妨,帶我去看看就是。”傅知寧緩緩開口。
小廝見她堅持,隻能領著她上二樓,一進門便為她推薦衣裙首飾,傅知寧直接拒絕了:“我要買男子喜歡的東西。”
“送人是吧,小姐這邊請。”小廝立刻儘職地將她帶去另一側,為她推薦些發冠腰帶之類的東西。
傅知寧還是沒有中意的,於是兩人又去了三樓。
三樓東西就更少了,男子可用的更是隻有幾個玉佩和把件,傅知寧蹙著眉頭看了許久,最後扭頭看向小廝:“樓上還有嗎?”
“……樓上是待客之地,唯有出貨人及常客才能去,恐怕沒有小姐要的東西,”小廝乾笑,心裡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眼下上麵有貴客在,隻怕小的不能帶您過去。”
傅知寧聞言,隻好再次看向眼前不多的東西。
珍寶閣裡的東西,已經是京都城最好的了,這裡若是買不到,那彆處更不用說,可她怎麼看眼前這些東西,都覺得差點意思,至少比起百裡溪送自己的差遠了。
雖說他那些東西,她也是要還給他的,可也不能送次太多的還禮。
傅知寧遲遲不做決定,小廝越來越懈怠,就差將煩躁表現在臉上了。
一層之隔的四樓房門緊閉,門內老板親自接待,一旁亦有四個妙齡女子服侍,和三樓的冷清形成鮮明對比。
“劉管事何必親自前來,想出些什麼,隻管派人叫一趟,小的親自去取就是。”老板殷勤道。
劉福三笑了一聲:“不過是順路,也來瞧瞧閣內生意如何。”
“劉管事放心,閣內好得很,明日便能將上月盈利送去了。”老板忙道。
劉福三微微頷首,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隻見玉佩方方正正,上頭雕了一瓣蓮花,成色極佳,觸手生溫,是難得的珍品:“這個,你瞧著定什麼價合適?”
老板接過來瞧瞧,大驚:“這不是掌……”
話說到一半,他猛然閉嘴,連忙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掌印權勢滔天,想巴結他的人不勝繁多,奇珍異寶流水一般往宮裡送,劉福三時常代為管理,不需要的就從珍寶閣流通出去,他也是早就習慣了。
但問題是,眼下這塊玉佩似乎是掌□□愛之物,單前兩次來此戴的都是這東西,他哪裡敢接啊!
劉福三被他小心翼翼的樣子逗樂了:“不必緊張,這東西先前沾了血,清不乾淨掌印便不戴了,扔了也是可惜,你隻管出了就是。”
老板見他作了保證,這才趕緊答應。
劉福三走後,老板便拿著東西去三樓了,結果一進門,恰好遇見還在糾結的傅知寧,和快要被逼瘋的小廝。
傅知寧聽到有人來,不由得扭頭看過去,沒等看清來人的長相,便注意到他手裡的玉佩。
“你這玉佩賣嗎?”傅知寧問。
老板回神:“賣。”
一刻鐘後,傅知寧拿著玉佩和出具的單據,一貧如洗地走出珍寶閣。
“小姐,您可算出來了。”蓮兒急忙迎上來。
傅知寧看一眼天空,日頭大得她頭暈目眩,到現在還沒接受自己從小攢到大的立身之本,就這麼沒了的現實。
“小姐?”蓮兒看出她不對勁,頓時擔憂地扶住她。
傅知寧回神:“沒事,回去吧。”就當是破財消災了。
蓮兒應了一聲,扶著她上了馬車。
已是晌午,街上的人多了起來,馬車走不快,索性就慢悠悠地趕路,傅知寧將玉佩小心裝進懷中,心裡忍不住抱怨一句,這珍寶閣也忒不做人了,這麼多錢買來的東西,竟然隻給一塊絨布包著,連個木盒都沒有。
“小姐,那邊好像有賣糖糕的。”蓮兒突然開口。
傅知寧一扭頭,便對上一雙殷勤的眼眸,頓時忍不住笑了:“那便去買幾個,我也想嘗嘗了。”
“行,奴婢會交代他們給小姐的那份少放糖的。”蓮兒說著話,叫馬車停到路邊,自己下去買東西去了。
傅知寧獨自一人坐在馬車上,趁沒人又將玉佩從懷裡取了出來。
不得不說的確是好東西,散出的瑩瑩光輝溫潤厚實,簡直像活的一樣,上麵的蓮花雕刻簡易卻流暢,每一道痕跡都刻得極為老成。
不得不說貴並非玉佩的缺點,而是她的缺點。傅知寧翹著唇角仔細觀察,突然注意到蓮花的刻痕裡,隱隱有一絲暗色的痕跡。
這麼貴的東西,竟然有瑕疵?傅知寧當即就要讓車夫回去找他們,隨即又覺得瑕疵像是覆在玉上麵的,於是拔下發釵認真去挑,果然弄掉了一點。
正小心翼翼清理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傅知寧將玉佩收了起來,蹙眉看向前方。
不多會兒,便有渾厚的聲音隔著車簾傳來:“裡麵所坐何人?!”
“回官爺的話,是傅通傅大人家的馬車,裡頭坐的是我家小姐。”車夫連忙回答。
那人頓時客氣不少,隻是還不肯離去:“給傅小姐問好,我等奉命搜查,還請傅小姐下車。”
傅知寧聞言立刻戴好帷帽,掀開車簾看去,才發現車前站了得有六七人。
不止她的馬車前,還有其他經過的馬車,不論身份高低都要下車搜查,就連路上都要被官兵挨個查看容貌。
傅知寧見狀沒有猶豫,直接下了馬車,站到一旁時,就看到蓮兒隔著一條路著急地往這邊看,而兩個官兵正在查問她的身份。
片刻之後,官兵將馬車查完,道一聲得罪就離開了,蓮兒也急匆匆跑了回來:“小姐,您沒事吧?”
“我沒事,”傅知寧看一眼走向下一輛馬車的官兵,不明所以地看向蓮兒:“這是怎麼了?”
“奴婢買糖糕的時候聽見了,說是吳家老夫人的傳家寶丟了,眼下正滿京都城查偷竊之人呢,城門那邊也派了重兵把守,連隻蒼蠅飛過都要嚴查呢。”蓮兒一邊扶傅知寧上馬車,一邊將剛聽來的消息說了。
傅知寧表情微妙:“吳老夫人什麼寶貝,值得這樣大動乾戈?”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不過肯定很重要就是。”蓮兒猜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