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寧說要給百裡溪買東西,當真就帶著他在珍寶閣逛了起來,還頗為熟練地將人帶到了三樓。
“這邊都是最貴的,你隨便挑。”她財大氣粗道。
百裡溪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當真舍得?”
“自然舍得。”傅知寧十分篤定。
已經將箱子裝車的老板回來,聞言頓時滿臉複雜,但見百裡溪沒有明說,便也沒有拆穿。
百裡溪煞有介事地逛了起來,最後在角落挑了一把匕首。傅知寧見到,立刻將匕首拿走:“不成,這個太便宜了。”
說罷,她四下張望一圈,最後看向老板:“還有其他寶貝嗎?都一並拿來。”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老板趕緊應聲,不出片刻便帶回一大堆東西。
傅知寧掃了一眼頓住,越看越覺得眼熟:“這些……好像在哪見過。”
“天下珍寶大同小異,你會覺得眼熟也正常。”百裡溪一臉淡定,全然不說這些都是司禮監出來的。
傅知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最後從一眾東西裡挑出一個冰透玉簪:“這個好,格外素淨,你戴肯定好看,就是不知道貴不貴。”
百裡溪聞言,當即看向老板,老板十分機靈:“若是您二位買的話,當然不……”話說到一半,看到百裡溪眼眸眯起,剩下的話頓時大轉彎,“不可能不貴,也就隻有您二位的眼光才能這麼好,一眼就能挑中最好的。”
說完,他便報了一個數字,剛好是傅知寧的大概預算。
傅知寧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看到一對冰玉耳墜,與手中的玉簪像是同一塊料做的。她多看了兩眼,便匆匆轉開了視線。
老板拿著玉簪去包裝,又得耗費諸多時間,傅知寧等得無聊,便留下百裡溪一人獨自等著,自己則去二樓看有沒有彆的好物。
珍寶閣每上一層東西便要上幾分,二樓擺放的那些成色便遠不如三樓了,她也確實是沒事乾,看完二樓的又去看一樓,結果剛走到樓下,便聽到有女子冷聲說話——
“大膽,也不看看今日來的是誰,便敢無故將人攔在外頭,你們老板是嫌命太長了嗎?”
傅知寧看去,便看到一個長相刻薄的女子,作的是丫鬟短打,而她身後有一戴著帷帽的女子,影影綽綽看不真切,但傅知寧還是從她的身形上瞧出是誰了。
“姑娘,並非小的不讓你們進來,實在是今日已經有貴客包場,小的也沒辦法啊!”
小二還在說好話,傅知寧便要轉身回樓上,卻聽到戴帷帽的人突然開口:“你們貴客,便是太監對食?”
傅知寧眼皮一跳,知道她已經看見自己,索性也不躲了。
“李小姐。”傅知寧走下樓梯,對門口之人頷首。
李寶珠摘下帷帽,原本明豔清秀的臉如今敷滿脂粉,比起從前愈發珠光寶氣,卻難掩眼底的疲憊之色。
“我如今是二殿下的人,傅小姐似乎不該這般喚我了。”她抬起下頜,一如既往的倨傲。
傅知寧眨了眨眼睛:“李姨娘?”
“你……”李寶珠臉色一變,卻也說不出反駁的話,畢竟她的確是個妾室,也就是旁人給而子,才會喚一句夫人。
她深吸一口氣,想到什麼眯起眼睛:“傅小姐今日,可是隨掌印大人一同來的?”
傅知寧沒有否認。
“我原先還當傅小姐是如何有骨氣的人,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為了榮華富貴不惜與家裡決裂,哭著喊著嫁一個太監,如今卻連一場正經婚儀都沒有,你當真得到你想要的了嗎?”李寶珠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傅知寧笑了笑:“李姨娘呢?做了二殿下的妾室之後,一切如願了嗎?”
李寶珠眼神一狠:“你也配與我相提並論?”
“小女嫁的是太監,不敢與李姨娘相提並論,”傅知寧扯了一下唇角,“隻是想提醒姨娘,人生不過數載,該當過好自己的日子,何必總浪費時間與不相乾的人較勁。”
“牙尖嘴利,但願你成婚之後也能一直囂張,”李寶珠說罷,突然邁過門檻,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聽說這些太監沒有男人那東西,折騰起女人來卻是花樣百出,還時常伴有暴虐言行,你當真受得住?”
傅知寧一愣,再看向她時,她已經轉身離開:“這種什麼東西都當貴客的地方,不逛也罷!”
說完,轉眼便沒了人影。
傅知寧還站在原地,默默消化李寶珠那些話,結果一回頭,便看到百裡溪出現在身邊。
“她最後與你說什麼了?”百裡溪緩緩開口。
傅知寧眨了眨眼:“你何時來的?”
“你與她剛碰而時。”百裡溪回答。
傅知寧失笑:“一直偷聽呢?”
“沒有偷聽,是光明正大地聽。”百裡溪糾正。
傅知寧斜了他一眼:“那你為何不直接過來聽?”
“你能應付。”百裡溪答得簡單。
傅知寧哭笑不得:“那你還真是對我有信心。”
百裡溪抬手摸摸她的頭,牽著她從後門離開。
本來是要去東湖轉轉的,可惜傅知寧在珍寶閣轉了一圈,已經耗儘所有體力,所以剛上馬車便纏著他回家去。百裡溪自然答應,於是一路往家中走。
回去的路上,百裡溪突然想起她剛才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於是又重新問了一遍:“她最後究竟對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一兩句閒話,”傅知寧隨口說完,對上他乾淨的眼睛,突然也來了幾分興致,“她說太監不是男人,卻比男人花樣更多,折騰起人來卻花樣繁複,是真的嗎?”
百裡溪:“……”
“你雖不是真太監,可在宮中這麼多年,對太監那些手段應該也是極為了解的,所以他們真是像李寶珠說的那樣?”傅知寧求知若渴,“具體是什麼樣的,你有沒有見過?”
馬車停下,百裡溪轉移話題:“……到家了。”
傅知寧適時閉嘴,然而一回到寢房,便又開始問了。百裡溪即便到了床上也是周正,從未做過什麼‘花樣百出’的事,她雖與他圓房多次,對這些東西卻也一竅不通,如今偶然得知還有花樣一說,便愈發好奇了。
“你若不告訴我,我便去找其他人打聽了啊。”她見百裡溪遲遲不說,當即撂下狠話。
百裡溪掃了她一眼:“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傅知寧湊過去。
百裡溪將人拎到腿上,半晌緩緩開口:“真想知道?”
“嗯。”傅知寧期待點頭。
百裡溪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晚上,晚上告訴你。”
“……不是緩兵之計吧?”傅知寧懷疑。
百裡溪勾唇:“不是。”
傅知寧這才放心,殷勤地為他倒了杯茶。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兩個人用完晚膳時,天也才蒙蒙黑,於是二人去院中閒逛散步。
“大人,您的藥好了。”有下人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來。
百裡溪應了一聲接過,傅知寧忙問:“好端端的為何要吃藥?”
“是避子湯。”百裡溪回答。
傅知寧愣了愣,當即蹙眉將藥奪過去:“為何要吃這個?”
“你說為什麼?”百裡溪打趣反問。
傅知寧回過味來,臉頰有些泛紅:“不、不管為什麼,你都不準喝。”他早年本就因吃藥傷了根本,避子湯又格外寒涼,總覺得他不能多吃了。
“這藥是特製的,喝一副能管上月餘,不至於要日日都服用。”百裡溪看出她的擔憂。
傅知寧當即瞪了他一眼:“藥勁這麼大,那就更不能喝了,萬一喝壞了怎麼辦。”
百裡溪失笑,還想再說什麼,她卻已經將藥潑在了地上。
“不準喝,你還得長命百歲,久久護著我呢。”傅知寧板起臉。
百裡溪心頭一動,片刻之後揚唇:“嗯,不喝了。”反正子嗣艱難,即便不喝這東西,想來也不會有事。
傅知寧見他還算聽話,頓時鬆了口氣,拉著他繼續閒逛。
園子裡走一圈,百裡溪便將人帶回了寢房:“先去沐浴吧。”
傅知寧頓了頓:“現在?”
“嗯。”
傅知寧心想現在就休息未免也太早了些,可見他一本正經,便也沒有多想,叫人送了熱水之後便去沐浴了,等躺到床上時,比平日足足早了一個時辰還多。
“睡不著呀。”她翻個身,鑽進百裡溪懷中。
百裡溪抬手將床幔放下:“無妨,不是想知道太監是如何圓房的?”
傅知寧隱隱聽出其中危險,有些不安地對上他的視線。百裡溪勾起唇角:“總有你困的時候。”
傅知寧:“……”總覺得大事不妙。
事實證明,她的直覺還是極為準確的,整整一夜她都沒有休息,從一開始的不困,到哼哼唧唧哭著要睡卻睡不成,一直到天亮才算徹底解脫。
一整夜的餘韻太過深厚,她縮在百裡溪懷中,連睡熟了都在抽泣。百裡溪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黑青,心底滿滿當當。
傅知寧睡到下午才醒,睜開眼睛時,便看到百裡溪穿戴整齊地坐在桌邊,正在慢悠悠品茶。不在宮裡時,他總是一身淺色錦袍,同色長帶束發,後背無論何時都挺得筆直,像一個謙謙佳公子。
……道貌岸然。傅知寧心裡唾棄一聲。
百裡溪扭頭,恰好對上她眼底的憤懣,一時間輕笑出聲:“醒了?”
“嗯……嗯。”傅知寧一開口,聲音便是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