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買率不足,請排隊候車,正文君正在開來的路上用完晚飯,寧杳翻了會兒話本子,看完新出的幾個章回就上床歇息,說道:“明日要去趟青蓮寺,你讓廚房早些準備晨食吧。”
覓秀放帳子的動作一頓,細聲問道:“是為尋雲家姑娘蹤跡?”
寧杳嗯了聲,雲老爹性子憨厚老實又愛女如命,如今走投無路,但凡有丁點希望,他也絕不會白白放過的。五百份梨花糕估計明日下午或最遲晚上就會送上門來,她自然也該在那之前找出雲姝的去處。
這才叫銀貨兩訖。
不過月老祠是事發現場,現下必然在官府的監視圍堵之中,尋常人進不得裡。為避免不必要的交涉章程,她隻能先去與月老祠比鄰而居,隻有一牆之隔的青蓮寺了。
寧杳睡了個好覺,翌日天明,簡單用過早飯,便與覓秀出門。
時候尚早,路上行人小販亦不見多,馬車穿過長街一路暢通無阻,不多時就停在了青蓮寺正門前的石階下。
古寺寶刹,在幾多煙火繚繞裡,顯得端和而莊嚴。
立於外牆與香客說話的住持,慈眉善目,一如寶殿裡的佛陀。
寧杳婉拒了小沙彌帶路的好意,獨自往與月老祠相近的西牆走去。
青蓮寺曆史悠遠,可追溯到幾百年前,哪怕經樓殿宇幾經翻新,也抹不去歲月沉澱下的厚重。
寧杳頂著不算熱烈的陽光,穿過坐落有致的殿閣亭廊,慢慢走入一片不見儘頭的斑斑樹影裡。
她停下腳步,仰頭可見巨樹高聳入雲,有枝葉如蓋,蒼碧萬頃,濃蔭數裡。
這應該就是……月老祠的姻緣樹。
雖說寧杳在蘿州待的時間不算久,但吃了些花花草草,哪怕不出門也知道些東西。
蘿州城最出名的不是古塔樓,也不是百年寶刹,而是兩棵位於月老祠高達百尺的巨樹。它們彼此糾纏,合抱為一,像知情識意,親密相擁的戀人夫妻,故又有姻緣樹之稱。
姻緣樹佇立蘿州長達數百年之久,在這片土地的養育下,虯枝盤旋,乾雲蔽日。有傳言說站在樹梢的最頂端展目望去,能將蘿州、暉州、清州諸城儘收眼底,堪稱盛國的一大奇景。
寧杳凝神,能清晰聽見風吹樹葉的颯颯作響聲,還有掛在上麵用來祈求姻緣的木牌銅鈴叮鈴叮鈴。
她走到牆邊,踮起腳尖支手從姻緣樹上夠了幾片葉子下來,又隨手接了一片從樹梢飄飄而落下的嫩葉,繞了絹帕細細擦拭著葉麵兒上的塵灰。
“近兩年姻緣樹越發粗壯繁茂了,”不遠處清掃落葉的小僧人正與同伴閒話,“我看咱們這院牆沒多久又該要往後挪個幾尺半丈的。”
另一人道:“是啊,不過我聽說姻緣樹原是咱們寺裡,好些年前因為牆塌了重砌,陰差陽錯之下才劃到了月老祠那邊。”
“是有這麼回事兒,師叔年年都掛嘴邊念叨的。”
寧杳往兩人瞟了一眼,將手裡的葉子放進口中慢慢咀嚼。
第一片樹葉子有股乾澀澀的苦味兒,因姻緣樹常青不敗,它有幸地捱過了寒冬凜風,已經在枝頭約兩個春秋。它老了,也很疲懶,記憶裡多是些人們的美好祈願和少女的懵懂情思,還有一些關於這方月老祠不為人知的秘密。
第二片樹葉子是今年的新葉,初春時候剛剛出的細芽兒,清香淡淡的。它位置生的高,看到的也多,六日前雲姝驟然消失是它印象最深刻的一天,那個時候姻緣樹上所有的老葉子都像瘋了一樣的熱鬨了起來,唰唰唰地響個不停。
寧杳含著一嘴的苦味兒又抬了抬頭,看著那綠蔥蔥的細葉古樹在風中躁動,清亮的眸子裡映有一樹沉沉蓊鬱。足足過了半刻鐘,寧杳不禁微耷拉了眉眼,銜著嘴皮兒麵色怪異。
覓秀站在離她三步遠,不知她是怎麼了,卻也沒有多話地開口問詢。
而牆的另一邊此時也有人在。
“頭兒,我屁股底下的草堆都快坐成下蛋窩了,從早到晚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還繼續嗎?”錢來這幾天蹲守月老祠,彆說嫌犯了,他連隻麻雀兒的影子都沒見到過。
“才多久你就嘮嘮的不行了?老子當年為了逮大盜馬雲飛在地裡趴了半個月,也不沒嚎過一聲啊。再守兩天,現在一點線索方向也沒有,隻能守株待兔了,”宋捕頭掌心抵著腰間官刀,聲音粗啞,“好好兒打起精神,要是稀裡糊塗耽誤了事,老子給你好看。”
錢來被那雙銅鈴似的眼嚇得生生將哈欠咽了回去,嘴裡乾笑著低聲應好。
“行了,我再去趟雲家看看,有情況也說不定。”宋捕頭不耐與他多說,又囑咐兩句便闊步離開。
錢來扒拉身上遮掩的乾草,看著不遠處的姻緣樹,心裡對宋捕頭的話不以為然。這樁案子生的古怪,根本毫無頭緒無跡可尋,照現下情況,十有八|九是要以懸案蓋棺的,也就頭兒的好勝心起來了,死不信邪罷了。
“哎,”錢來長長打了哈欠,無意間瞥見昨日掉在地上的饅頭屑,嘀咕道:“這月老祠麻雀兒不過來,怎麼連隻螞蟻也沒有?”
都已經春三月了,照理說什麼鳥兒啊蟲兒的也該出來了啊。
……
寧杳沒在青蓮寺逗留,前後不過一個多時辰就回了府中,坐在庭院裡的藤椅上想著雲家姑娘與月老祠的事,目光放空,虛虛落在手裡回程路上摘回來的一捧野花兒。
“夫人若喜歡花色,何不叫人去買些回來養在院子裡。風信子、紫蝴蝶、春蘭建蘭,便是什麼稀罕的奇花兒在花市裡也能尋得到。”覓秀添茶,看她盯著花兒發呆,話裡提議道。
四季裡寧杳尤其喜歡生機盎然的春天,也十分喜愛花卉綠植,這些總讓她覺得格外親切美好。她一開始確有在院子裡養花種草的打算,但去了趟青蓮寺,她對需要精心嗬護的嬌花暫時失去了興趣。
“算了,花就不必了,隻桃樹、銀杏、艾蒿、柳樹四樣就好。叫他們各處找找,最好挑些年份較大的,”她指了指正門的方向,叮囑道:“等買回來了,門前栽柳,後植銀杏,東邊養桃,西邊艾蒿,千萬記得彆弄錯方位了。”
說著花呢,怎麼又扯到樹啊草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