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1 / 2)

君側美人 北途川 11125 字 9個月前

謹姝從未見過這樣彆扭的哄人方式。

但不得不說, 她心情頓時變得好了許多。

不是他哄得多好。

而是突然覺得他確切是要緊她的。

大約前世裡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傷透了心, 她其實很難去相信誰,昨夜裡碰到他那樣, 她第一反應就是往壞了去想。

最壞的去想。

她壓根兒不信他會在乎她比在乎旁的東西多。她路上便一直隱隱擔憂, 她其實怕他生氣,也不知他生了氣該如何應對。

可那時她急著去破這個局, 顧不得想那麼許多。

昨夜裡一瞧見他,他便那樣對她,疾言厲色的, 她其實心是一直往下沉的,倒不是他有多過分,而是她突然又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無望的被動的境地, 她似那砧板上的魚, 喜怒哀樂全憑旁人做主。她想的不僅僅是那一件事,是往後這半生, 忽然發覺,若他不待見她, 冷落她, 她其實還是毫無依仗。

她悲觀失望地想著, 這一世和上一世其實也沒甚分彆。

回玉滄的路上, 她又是胡思亂想,說不難過是假的, 回了玉滄, 知道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她那些焦急和恐慌同他給她的信裡淡漠一句叫她彆管兩廂對比,實在叫她心灰意冷。

合著她忙活了半天,全是她杞人憂天,多餘犯險,那難過裡更摻雜了些難堪。

她一整天都被這些糟糕的情緒左右著。

心裡難受,身體更難受,燒得糊裡糊塗,腦子裡還不斷去倒騰那些事,她甚至連兩個人和離後的事都想好了。

她甚至還想,果然萬事早有定數,說不定他的真命天女就是那鄭小娘子,她本就不該和他在一塊的。

她如此這般折騰了自己一日,給自己做了最壞的打算,他一進門卻古古怪怪的做了一通他看不懂的動作,他說話做事的時候,望著她的時候,她一直屏氣息聲地瞧著他,內心竟還抱著幾分隱隱的期待。

她其實心裡這會兒忽然才反應過來,她為何會如此難過。

——她在意他對她的看法,所以才會這樣難過。

對於這一發現,她其實是覺得更為悲涼的,慕艾一個人,是這世上最卑微的事,她那麼卑微地活過一世,她不想再變得卑微。

到頭來,他那麼古怪彆扭地表達哄她的意圖的時候,那仿佛撥雲見日的晴朗心情,頓時就淹沒了她。

她確切,是歡喜的。

仿佛大夢初醒,劫後餘生,虛驚一場。

那種複雜的心情,難以言喻。

李偃抱她去了床上,謹姝大悲大喜過後,身子似乎更弱了,乾咳著,喉嚨又疼又澀,頭也疼,身也困,她難受地縮了縮身子,纖手握住了他的腕,輕輕喚他,“夫君……”

他“嗯”了聲,俯身攬著她,有些心疼,問她,“要不要尋大夫再來瞧瞧?”他探了探她的額頭,燙得厲害,謹姝搖了搖頭,“無礙,大夫說發發熱是好事,等燒夠了,自然就褪熱了。我方才吃過藥,不用再麻煩大夫了。”她舔了舔發乾的唇,“夫君幫我倒杯水吧?”

李偃便起了身,倒了水來,又攬她起了,喂她喝。

他沒做過伺候人的事,動作笨拙得很,可那表情裡又是十二分的認真。謹姝越看便越發想笑,身子上那些難受好似都淡了許多,蹭到他懷裡去,輕聲問他,“可夫君昨夜,確切是拂袖而去的,你那表情,叫我好生難過。”

李偃拭了她唇角的水漬,“你病成那樣,還叫我不要管你,說那些混賬話,你誠心氣我,我能不生氣?”

“我還不是怕你不信我。我千裡迢迢趕過來,若不是著緊你,我何故折騰自己,我願意受那份罪嗎?”

“孤何時說過不信你?”且他那時是恨她不愛惜自己,“我隻是覺得……覺得你未免對葉家也太好了,為了他們的安危,竟連自個兒都不顧了。”

謹姝從那語句裡聽出幾分酸味,不由愕然,“夫君吃這味,未免也太離譜了。我自然是怕葉家和你生了齟齬,好歹葉家也是我的母家,你同他們生嫌隙,阿狸夾在中間也是難受。可你我便不著緊了嗎?萬一……萬一這是有人刻意挑唆,你中了圈套,既同葉家鬨翻了,玉滄和林州也沒守住,夫君到了那境地,你覺得我便無動於衷嗎?我忍心看你走到那一步那?且你確切沒有說不信我,可也未表達一絲一毫信我的意思,我在去給你的信裡便提過,我父親雖則膽略不足,但絕非糊塗愚蠢之人,此事著實蹊蹺,且那劉郅虎視眈眈,素多謀慮,萬一擺了你一道,該如何?你怎樣回答我的?你要我莫多管,我以為你是鐵了心要動玉滄,所以才不叫我多知道任何事,我能不急嗎?昨夜裡,夫君掀了帳子就一副要殺人的凶悍模樣,阿狸說那話,不過是害怕極了。”謹姝越說越覺得氣憤,還有幾分委屈。

李偃身子僵了僵,擱了茶杯,把她重新攬進懷裡,聽她說著緊他,一顆心頓時便熨帖了,唇角亦忍不住勾了勾,說,“我凶你,你也凶我就是了。小時候不是挺會做這種事嗎,長大了就不會了?且我那時正在氣頭上,你倒是能耐,行蹤瞞的密不透風,我叫朱嬰親自去截你,他從玉滄一直追到江東去,卻連你的影子都沒瞧見?我能不著急?我好好送你去的繁陽,怕你初到繁陽我無法陪你你心裡害怕,特意把魚符留給你,本是保你平安,你卻拿它去涉險,孤還不能說你兩句了?便是……便是不能說,你凶回來就是了,何故折騰自己,還說什麼和離,叫囂著讓孤休了你。你知道方才我站在門外頭在想什麼嗎?我在想我是不是一進這個門,你就要把和離書遞給我……”

他又蹙了蹙眉,念道:“罷了,說這些做什麼,孤當真上一世欠了你的,這一世你來同我討債了。你若仍氣不過,凶回來就是了,孤都受著。”

謹姝看他,他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似是真的等她凶他的樣子,她不禁啞然失笑。

這人……

經他這樣一提醒,謹姝也想起了幼時一些模糊的片刻,那時她脾氣實在是很壞的,不由抿唇笑了笑,“什麼欠不欠的,說那些做什麼。隻是我我凶你,阿狸是不敢的,你身量比我高,力氣也比我大,若惹惱了你……阿狸還想多活幾年呢!”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李偃道:“你便是惹惱了我,我還能打你不成?”

他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大男人情懷,矜傲地說:“孤不會動手打女人。”

謹姝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撒嬌說,“那好,若下次,我若凶了夫君,你要記著今日你自己說過的話,你不能欺負我。”

兩個人說開了,那股子怪異的氣氛亦都消散了。

他便也開始不正經了,深深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那得看哪種欺負了。”

謹姝反應過來,輕輕推了他一下,“夫君你……怎麼這樣啊!”方才還一副純情的樣子,忽然又露出了凶惡的牙齒。難不成那些哄她的話,都是裝出來的?

“哪樣?”他氣定神閒看她。看著她臉憋得通紅的樣子,最後不由笑了,“放心,現下你生著病,孤就是再禽獸,也不能欺負你去。”

“夫君你走吧!去彆處睡去,彆在這房裡了。”

“不可能,你休要想。”對於這件事,李偃是很堅持的。

兩個人竊竊私語了會兒,漸漸話說的越來越沒有下限,他便不再逗她了,免得漫漫長夜,又碰不得,白白受罪。

外頭侍女一直候著,原說要收拾一間房出來,這會兒又沒了動靜,屏息等著吩咐,等了會兒,等到燈熄了,便明白小娘子和姑爺應當是無事了。忙去稟了溫氏,溫氏知曉了,不由搖頭輕笑,她這是操的什麼閒心。

不管怎麼說,這事總算是有驚無險。

翌日,李偃早早便走了,哄好了媳婦兒,軍中的事也不能耽擱,雖則傅弋逃了,可傅弋手底下的兵也不是紙一樣的脆,名號上有十萬的駐軍,其實事實上至多也不過六七萬,可即便是六七萬,也是不小的數目,傅弋手底下也並非無一可用兵將,如果激起了血性,倒也可頂用些。

如此這般被瑣事牽絆著,也夠他忙活了。

他常常天不亮便出,入夜才歸,如此這般辛勞了近兩個月,玉滄已入了夏,謹姝的病也早就大好了。

林州徹底控住了,楊氏兩兄弟一直陳兵在南麵的水岸,時刻提防著李偃趁勢南下,可李偃暫時還無意南征。倒是合兵北上,再次將矛頭指向了郢台。

宇文疾溝通南北的一條劍道,李偃決意要給他撅斷了。

他本遙遙指揮便是,那邊有軍師魏則坐鎮,倒不需他多加憂慮,可近日裡傳來消息,說東胡人實在是狡黠異常,明麵上和宇文疾決裂,背地裡借道宇文疾的地盤,已繞到鹿陰後麵了。

李偃還沒有和東胡人打過交道,實力如何隻有大概的估算,現下成了他腹背受敵了。隻是東胡人遠征,糧草輜重必不足,近日裡恐會強攻,亦或者另有圖謀,也不好說。

他必然是要坐鎮鹿陰的,他甚至野心勃勃地已經謀算掀了郢台,直戳宇文疾的老巢,順帶陳兵北側邊線,叫東胡永遠滾回他的草原去。

但這是一場硬仗,舉所有的兵力也不見得勝算很大的硬仗,時間亦是他不可控的一個變數。

他這日回了院子,便是要和她說這件事。

這兩個月雖則被諸多事情纏身,可對他來說,無異是最放鬆的兩個月了。謹姝病好了便日日陪著他,每日必等他回來才用飯,偶爾他處理公務晚了,她還會捧著食盒去尋他,埋怨他好歹吃一點。

有時他顧不上,便叫她放在那裡,她起初還聽他的,後來被他氣著了,就強硬地把食盒擺在他麵前,布了菜,侍奉他用餐,不吃還不行。

他活了小半輩子,敢強迫他的人,不需要數,壓根兒就沒有。

他覺得新鮮,有一次盯著她瞧,看她跪坐在那裡扶著袖子布菜,膚若凝脂,姿態嫋娜,不由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明白,鄭鳴凰為何執著地要在他辦公務的時候過來送飯了,若是身心俱疲勞苦不堪時候,碰上這樣的美人體貼溫柔地侍奉著,的確是叫人難招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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