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2 / 2)

君側美人 北途川 6629 字 9個月前

那個女人始終無法釋懷那個遠在汝南城裡的劉雍的妻對她的羞辱。

母親把那恨發泄到她身上,她從小就常聽的一句話便是,“你本就不該活著的。”

她有很多的男人,她像是青樓的浪□□子,酥胸萬人枕,她在寂寞的一日一日的等待之中,開始放浪形骸起來,她在偷情的樂趣裡,咂摸人生的趣味,籍此來獲取力量和生存的欲望。

她的房門總是開著,夜裡總有人從後門裡溜進來,鑽進她的屋子,負責照看她的老嫗總是沉默不語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渾濁的眼球裡,好似從來沒有看見過任何不妥的事情。

那個女人最喜愛的是府裡的一個馬奴,那馬奴生得孔武有力,渾身肌肉虯結,每一根筋骨都蓬勃著無窮無儘的力量,他在床上亦是勇猛無比,總能讓她覺得無比的快樂。

那些狂聲浪語從窗縫裡溢出來,有時鄭鳴凰都能聽到,但那老嫗就住在那個女人院子裡的角房,她好似從未聽聞過任何聲音。

鄭鳴凰閉著眼,似乎依舊能回想起那時的場麵,她的眉毛不經意地蹙在了一起,雖然隻是時隔多年的回憶,依舊叫她覺得惡心和憤怒。

那個馬奴是個啞巴,不是天生的,舌頭被人割掉了,他總是沉默地坐在馬廄上,晃蕩著兩條腿,仰著頭若有所思地看溫縣那總是無比晴朗的天,他小麥色的皮膚顯出幾分油亮的健康光澤,年幼的鄭鳴凰曾無比喜愛同那個馬奴待在一起,她在他那裡亦得到過類似於父愛的東西,那個馬奴的胳膊仿佛鐵鉗一樣堅硬而有力,他總是能輕易地把她舉過頭頂,讓她坐在他的肩膀上。

直到後來她長大了,他變得誠惶誠恐,不敢碰她了。

鄭鳴凰在心底裡輕輕“嗬”了一聲,在回憶裡自我折磨著。

她的人生裡總是走馬觀花地來來去去許多人,那些人都是怪異的。

連她自己都是無比怪異的。

在她親手把母親刺死的那一刻,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難得到她的東西了。

沒有不可以利用的人,沒有不可以破解的局,沒有她解決不掉的麻煩,亦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

門外響了三聲指叩聲,她緩緩睜開雙目,輕聲吐了句,“進!”

抱月帶了一個人進來,那是個老嫗,背佝僂得好似要觸到地了。

老嫗眨了眨眼,跪地拜道:“小娘子。”

鄭鳴凰緩緩地轉過身來,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眼。

很多年前的記憶隨著眼前的景象慢慢變得更加清晰起來,那個睡在母親角房的老嫗,在時隔多年之後,重新出現在她眼前,而此一時彼一時,兩個人都已不是當年的心態和模樣。

鄭鳴凰冷聲笑了一笑,“喬嫗,許多年未見,你好似一點都沒變。”

老嫗匍匐在地上,身子雖蹣跚而佝僂,但表情仍是許多年前那樣,帶著目空一切的淡然和冷漠,好似這世上任何的愛與恨情與仇欲望與不堪都不曾入她眼裡分毫。

她是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仿佛那個經常擺在她麵前的青銅菩薩像,慈眉善目,永遠是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最慈悲,也最冷漠的高高在上的旁觀者。

鄭鳴凰忽然就覺得有些氣憤,抬腳踹了她一腳,“說吧,他托你帶什麼話。”

老嫗被踹得趔趄,但很快又跪端正了,好似什麼都沒發生般漠著表情,複又拜了一拜,從脫落的牙齒縫隙裡拿出一根好似是鐵的半空的東西,在那雙枯樹皮一般的滿是褶皺的雙手間反複摩擦乾淨後,把裡麵藏著一小塊帛片取出來雙手呈上。

鄭鳴凰抬手接了過來。

上麵僅有三個小字,“幼帝崩!”

漢中動蕩已是到了無法掩蓋的地步,而今更是搖搖欲墜,一觸即發,戰爭從很早之前便開始了,很快就要到最後的爭奪的時刻了。

但消息至今並未傳出來,是捅破這最後一層窗戶紙,還是再努力用紙包一包那已燃得凶猛的大火拖延些時間……

鄭鳴凰斂眉思索了片刻,目光瞧完那三個字,已快速地填入了燭火中。頃刻燒了個乾淨。

老嫗輕聲道:“主子說,還未到時候。”

所以他的意思是暫且先壓一壓?

把最重要的矛盾先往後放……待他厲兵秣馬,收拾了李偃,那麼幾乎東麵西麵這天下最肥沃和重要的地方已落到了他的手裡,到時北方的宇文疾已翻不出什麼風浪,南麵的楊氏兄弟雖凶悍,但再往南的地方就是荒蠻的部族之地,那些部族一向對漢中俯首稱臣,並非好戰之輩,近些年因為漢中沒落才停止了歲貢,圈地自保起來,但並無什麼野心,若他能一統這亂世,南蠻大部分部族恐會看勢臣服,雖則南蠻部族並不好戰,但兵力並不算弱,到時楊氏夾雜在中間,也是兩難,要麼死,要麼降,並不足為懼。

他在想什麼,鄭鳴凰當然知道,但是她在葉女的一次又一次挑釁中,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她眯了眯眼,腦海中思索著葉女那張淡然篤定的麵龐,不由冷笑出聲。

“不,已經是時候了。”

老嫗那張漠然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類似於驚訝的細微表情,“主子要小娘子莫要輕舉妄動。”

鄭鳴凰瞧了她一眼,輕哼,“輪不到你插話,我自會同他說清楚。”

她頓了頓,似又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輕笑道,“你告訴他,他要找的人,我已尋到了。”

老嫗明顯愣了一愣,似是不可置信,“真的……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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