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無其事移開胳膊,從兜裡摸出創可貼,剛要撕下時,米歡紅著眼眶再次出聲。
“好醜。”
“?”
時林抬頭,米歡仿佛先有預料般彆開臉,拒絕同他對視,卻忘記自己怎麼都無法掩飾的通紅耳根。
起初,時林沒明白他的意思。
等貼好創可貼,察覺光禿禿的棕色表麵,與周圍膚色著實不匹時,米歡扭臉,嘴巴噘得都要掛油壺。
“……”
氣氛難得沉默,時林起身,收拾好碘伏與棉簽。就算他再怎麼好奇,米歡腿上指痕從何而來,時林想問,他也沒那身份開口。
更衣間未安空調,時林早已習慣與這惱人熱意共處,米歡不然,坐了沒幾分鐘,鼻尖染帶幾分濕意。
儲物門裡側嵌有鏡子,時林原本利落的動作頓時慢了許多,他也不敢過於明目張膽,僅透過半個角,打量研究他外套的米歡。
坦白來說,時林起初真不敢認他。
雖然米歡剪短長發,也換掉了女款校服,可自古美人雌雄未辨,等電梯門開的刹那,時林還以為春夢成真,差點沒控製住麵部表情。
正想著,時林卻從鏡中見人前傾身子,細白手指努力外伸,好不容易拿到被時林放遠的小皮鞋。
又怕胳膊蹭到碘伏,隻得單腳往裡伸,結果腿無力半上不下卡住,少年抿嘴偷偷望來,視線剛巧與鏡中的時林撞了個正著。
淚掛在眼睫,要掉不掉,臉頰軟肉微鼓,粉似開在枝頭的花。
時林很少在夏天看到花,他也不曾為那些虛幻美好的事駐足。與其說對東西厭惡,更如摒棄華而不實的累贅。
而那朵花卻向他哀求。
“你、能不能……”
語氣吞吞吐吐,燈光之下,米歡長睫低垂,那顆淚珠順勢掉落,沒入胸前衣襟不見。人慌忙去擦拭,動作笨拙得可以,竟帶了點可愛。
時林不禁嘴角微翹:“什麼?”
語氣緩而慢,無意間展現的引誘口吻異常,他的壞心思都要藏不住了,偏偏米歡還上他的當。
“能不能幫我…提鞋,我沒力氣。”
大魔王不是白叫的。
大魔王有自己的壞心眼。
“是嗎?可你求人的態度,著實有點傲。”時林反手合住櫃門,縫隙聲吱呀,棉簽袋卡住起了個角。
他心底忽然煩躁。情緒就像得到宣泄的海,一股腦兒往外衝,比如米歡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酒店,又比如為何他小腿肚出現道男人的指痕?
這不像他。
時林拽住棉簽塑料袋,食指用力往外抽,內裡被某處卡住,他扯了幾下無果轉而摁住鎖扣,用的力一重再重,直到指甲的血色褪去,他默默垂眼,剛想深呼吸給自己找台階下。
結果一道細弱的,如果呼吸聲稍微大些,就容易錯過的綿羊般顫音,從他身後怯生生地傳來。
“拜托你,時林。”
被叫者視線不受控偏移,鏡麵沾染些濕熱霧氣,看呼喚者容貌更似鏡花水月的恍然。
坐在昏暗更衣間的少年濃密長睫散開,眼底碎光浮動,如夏日正午的花池水麵,晃悠悠惹人屏住呼吸,語氣像在對時林撒嬌,又仿佛討個商量。
“幫我穿好鞋子,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