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心裡,是什麼嗜糖生物?”
米歡氣,好不容易壓住沿喉嚨滾下去的苦味,對著時林聳鼻子: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表達很憤怒的表情。可他模樣生得乖巧,彆說生氣,反而有點像無意識撒嬌。
誰料,時林反而沉默了。
他模樣本就周正,因營養不良眉眼偶爾展現幾絲疲憊,麵對米歡時,他將這種不適壓得極其完美,不言不語稍稍挑眉,五官過分成熟,倒有種容不得旁人反對的大家長之感。
眉尾斜飛入鬢壓眼,眼角總是有漫不經心、難以易察覺的傲氣,結果現在因思考米歡隨口一說的問題而發呆。
“喂,傻啦!”
米歡往前蹭蹭,忘記坐在身下的墊子其實是時林的枕頭,況且短褲遮掩困難,輕而易舉自他腿間探出半個角。
雪白與蔚藍交映,晃了時林的眼。
“什麼生物不生物的,哪有人喊自己是生物。”他視線從米歡雙腿劃過,一邊困惑男生也能鴨子坐?一邊琢磨要不要新燒壺水給米歡喝。
耳畔忽然冒出來句。
“又發呆!”
“沒有,我隻是在想,你要是喜歡用我的枕頭當坐墊,今晚我用什麼東西當枕頭用。”
米歡啊了一聲,大腦反應不及,身前伸拽力量突然,枕頭被時林猛地一下抽走,他整個如小烏龜般咕咚翻過去人仰馬翻。
“……”
涼席被時林擦過水,米歡怕冷身子骨還弱,冷不丁被激得寒毛倒豎,小肚子的痛感蔓延。顧不得時林慌張想扶他的手,咬牙切齒抓住人的手狠狠一擰。
“衛生間!”
時林吃痛,手一指:“出去左轉。”
“扶我!”米歡理直氣壯指揮:“誰叫你涼席這麼涼,搞得我肚子很疼!”
“……”
兩人對視,時林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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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間的洗手聲嘩啦。
怎麼還有人能嬌到這種地步,碰下涼席也能拉肚子?
時林坐在床邊,半晌無奈莞爾。
趁米歡不在空隙,他卷起涼席,又從客廳拿進來風扇擺在床頭。生怕麻製床單蹭紅米歡皮膚,翻箱倒櫃才勉強找出來條算得上柔軟的小褥子,折兩折鋪在床靠裡側。
他暫時想不到米歡怎麼跑來的,也沒氣勢洶洶的西裝男人找上門,八成這事尚未被米家發覺。
剛疊好被角,米歡扶住牆哼唧。
“時林——時林——”
撒嬌語調太明顯,時林懶得理。誰料米歡又是順杆子往上爬的主,抬手摘下根晾衣架,費勁八叉伸長胳膊,想去戳時林,奈何距離太遠,撲騰半天就換來人無語眼神。
等他坐在床沿,一左一右踢掉時林的拖鞋,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次開始活絡。或許,連米歡自身都難以意識到他總愛戳噠時林。
“你不理我!”
怕米歡睡不慣木床,也怕牆體濕氣太大,時林尋來另外一條床單,疊成長條堆好。忙完所以他才轉頭,望向嘴巴都快鼓成河豚的男生。
時林覺得好笑。
“所以,你想要我說什麼?”
時林雖說剛成年,自幼所經曆的坎坷與磨練,令麵容比同齡人更成熟。偶爾斂眉垂眼時,周身壓迫感赫然。
生在溫室的米歡哪能扛得住,他受過最大的苦,不過是哥哥米汀寒喂他的黑巧克力。
自然也不理解時林因年紀不夠,隻能在酷夏裡,穿笨重毛絨玩偶服發傳單的苦;寒冬因無良老板克扣工資,不得不穿單薄夾襖登門卻無功而返。
不過,時林半句未說。
因為沒必要。
他受的那些苦,一半無可避免,一半識人不清,他明知自己與高高在上的米歡是兩個世界,還想有其他奢望。
時林端詳被自己壓住人的臉。
明明看上去那麼瘦,抱在懷裡挺沉甸,下巴沒什麼肉,臉頰肉嘟嘟的,輕捏跟小娃娃似地晃晃他軟肉。發絲一看就是被精細養著,落在掌心涼如湖月。
嬌貴壞了,連涼席都睡不住。
還不想被自己捏,眼睛都瞪成圓溜葡萄,喉嚨裡嘀嘀咕咕,半個成句話都說不出來,最後為了麵子補充。
“謀殺我。”
極為應景的,米歡肚子咕嚕一聲,換時林無奈了:“家裡還有幾棵油菜,我給你做香菇油菜?”
“炒肉。”
時林托腮看他:“還有呢?”
米歡開始掰手指算:“紅糖發糕、雞蛋花蝦皮、炸椒鹽蝦、粉蒸排骨藕。”似乎意識到說的完全不為兩人份,他收聲推推男生。
“你會做嗎?”
時林倒是有問必答:“油菜炒肉。”
米歡撇嘴,嘰裡咕嚕翻身,不忘抨擊時林的狠心程度:“你不疼我。”
“你管家疼你,回去吧。”
一句話堵得米歡不吱聲。
由於他臉朝裡,時林很難看清米歡表情,凝視那比同齡人都要瘦的背,半晌還是他放下架子哄人。
“好了,我得清楚你離家出走的原因吧?如果等那位西裝男要人,”時林聳肩攤攤手,“我半點理都不占。”
“……”
米歡側側身子,話還沒說,就望見時林染帶淺淺笑意的眼,到嘴邊的話突然打結,支支吾吾吐出來個嗝。
時林不依不饒:“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