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費南已經知曉了妖獸的存在，但當一個將近五百歲的老妖怪真的坐在他麵前時，他依然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我厭惡山中無歲月，偏愛人間多繁華，一年，我路過江南，見一女子折蓮，頓生傾慕，與其共結連理，同享一十七載年月。”
“那一十七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她叫翠蓮，是我一生中第一個愛上的女人。”
蘇友福閉上雙眼，微微用力，神色間有些苦澀，再睜開來，已經又恢複了正常：“隻不過，她隻是一介凡人，長期與我相伴左右，受我無意間散發的神性侵擾，終究還是傷了她的壽元，一命嗚呼。”
“她是個好女人，一心對我，直到臨死前還在自責沒有為我生下一兒半女。”
“生殖隔離。”
費南鬼使神差的補充了句。
蘇友福沉默了，嘴角抽了抽，才繼續說：“我族和人族不同，人類死去後，親人會將屍體埋葬，供奉牌位，聊表思念。但我族在有族部死去後，會由親屬將屍體吞下，這會讓我們覺得親屬並沒有離去，它們的生命依然在我們的身體中，和我們的祖先一樣，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所以，在翠蓮下葬前的一夜，我用迷法弄昏了靈堂中的守靈人，現出原形，將翠蓮吞了下去。”
“隻不過，我當時沒有注意到，翠蓮一個遠房親戚的小孩躲在靈堂外，目睹了一切。”
歎了口氣，蘇友福的神色有些複雜：“這麼多年過去，我萬萬沒想到，悲劇居然會再次重演，隻不過，這次傷害到的是我的女兒……”
聽著他的話，費南腦中已經翻起了驚天駭浪。
他終於知道歡歡為什麼會那麼懼怕她的父親了，怪不得歡歡的夢魘會是一條可以變成她父親的巨蛇，原來那不是潛意識的投射，而是真實的記憶形象！
歡歡遺忘的是親眼目睹母親被父親吞食的記憶！
費南實在不敢想象，一個小女孩，在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變成了一條蛇，將母親吞進了肚子裡時，會受到多麼劇烈的驚嚇和刺激。
歡歡當時沒有直接被嚇瘋，已經是心理素質極強了！
費南震驚得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蘇友福沉默著，半晌才長歎了一口氣說：“現在你明白了吧？歡歡是不可能再和我生活在一起了，即便在我幫她封印了記憶的情況下，她依然會產出我的夢魘，如果真的讓她再看到我，她一定會嚇瘋的。”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永遠不再出現在她的世界中。”
腦中亂成了一鍋粥，費南捂著額頭說：“其實在非洲的一些部落中，當地的人類在親人去世後，也是這樣做的，隻是……”
蘇友福點了點頭：“大道殊途，終歸一處，世間萬千生靈並沒有什麼不同，這些道理你我當然可以理解，但歡歡隻是個孩子，被吃掉是所有生靈共通的最大恐懼，這會是她一輩子的陰影。”
費南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她母親也是妖獸嗎？”費南想到了什麼，趕忙問。
“不，她是個普通的人類女人。”
“你好端端的為什麼老是和人類女人過不去呢？”費南忍不住吐槽。
“等等？”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疑惑的問：“歡歡真的是你的女兒？生殖隔離呢？她母親是怎麼懷孕生下歡歡的？”
“那就說來話長了。”
蘇友福眼神仿佛穿過了曆史迷霧，看向從前。
“那個看到我吞食了翠蓮的小孩子嚇昏了過去，失了魂，回去後請了道士上門做法，喚回了魂。”
“從他的口中，翠蓮的遠方親戚得知了我的身份，告知了翠蓮的娘家人，帶著道士將我趕出了家。”
“那時起我便立誌，我要變成真正的人類，不惜代價。”
“我想方設法，走遍名山大川，尋仙訪友，想要尋找方法，讓我能真正變成一個人，那一晃便是將近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