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龍城寨(1 / 2)

() 咻~!!!

巨大的飛機在低空掠過,幾乎要觸碰到那方雜亂無章,充滿後現代藝術氛圍的建築。

費南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密集而又雜亂地擠在一起的住宅樓,樓與樓之間的間隔不足一米。

外圈的樓宇傾斜的角度各不相同,卻又連接緊密,就像是一個用水泥、鋼筋、鋼管、天線堆積而成的怪物。

密密麻麻的燈光從住宅樓的每一個地方透出光來,所謂的窗戶上掛滿了晾衣杆,接滿了晾衣線,從各處接駁而來的線路雜亂無章的爬在外牆上,一直延伸到樓頂。

樓與樓間根本看不到任何代表入口的地方,像是隻有鑽進它的縫隙,才能進入其中。

它是個黑暗迷宮。

看著這座原本應該消失在曆史長河中的建築佇立在麵前,費南此時才感到一絲抽離感和失真感。

他娘的!老子真來到一九八六年的湘港了!

深吸了一口氣,穿過馬路,往城寨走去。

穿行在昏暗狹小的巷道裡,撲鼻而來的是混合著尿騷和生活垃圾腐爛發臭的氣味。

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恍若未覺,嘻嘻哈哈的從他身旁跑過。

頭頂五顏六色的破舊招牌上掛著霓虹燈,綿延到樓頂,大小不一,錯綜複雜的巷道分成好幾個方向,每條巷道中都有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聲說著天南地北的話。

幾滴冰涼的水落在了他的頭頂,抬頭望去,卻不知是誰家剛洗完的衣服,搭在滿滿當當的晾衣線上,往下滴著水。

兩旁昏暗的房間檔口都點著蠟燭,約莫十幾個年輕後生仔叼著煙卷,喝著啤酒,打著牌,眼神卻在警惕的看向費南的方向。

“喂!小子!找誰啊?”坐在牌桌中央的光頭佬忽然開口問。

費南露出一絲笑容,迎麵走上前去:“幾位大哥好,我來找費叔的。”

他的粵語是生病臥床的這幾年跟著湘港老電影學的,據廣東的一個病友說,水平還不錯。

“費叔?”

光頭佬上下打量了下他,深吸了口煙,挑了挑下巴,問:“大陸來的?剛下船?”

費南點點頭:“來探親。”

光頭佬嗤笑了聲:“偷渡就偷渡,說什麼探親?”

費南陪了聲笑,看了眼牌桌兩旁的混混們,他們正斜眼盯著他看。

光頭佬站起身,向他走來:“城寨裡叫費叔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你找的是哪個費叔?”

費南按照記憶中的信息回答:“是龍津路上開雜貨鋪的費叔。”

“哦,阿華的老爹啊?”光頭佬的目光緩和了不少:“這條是光明街,龍津路走到頭往右拐就是了。”

他掏出盒三五來,用大拇指掀開盒蓋,遞到費南麵前。

看了他一眼,費南伸手抽出了一根。

啪!

光頭佬又點燃了打火機,遞到費南麵前。

費南猶豫了下,將煙叼在嘴上,卻有些遲疑。

像是看出了他的顧慮,光頭佬懶洋洋的說:“放心,我光頭王向來不做下料的事,我的白粉還沒有賤到隨便給人送的地步。”

費南聞言,一低頭,將煙點燃。

嗯,是真三五。

光頭佬滿意的點點頭,擺了擺手:“去吧!”

“多謝!”

費南道了聲謝,邁步往裡走去。

穿過巷子,繞過牆角,費南便將手中的香煙丟到了地上。

光明街是九龍城寨中毒檔的集中區域,那些檔口的蠟燭就是為吸毒者提供的。

光頭佬說得好聽,但毒販的煙還是彆吸得好。

轉過牆角,兩旁更加熱鬨了起來。

提著水桶的送水工、端著臉盆往外倒水的租客、送信的郵差和他擦肩而過。

番攤館、理發店、狗肉食堂分布在巷道兩旁,二樓傳來麻雀館、牌九檔喧囂的聲音,三樓往上則閃爍著幾顆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火星,臟兮兮的玻璃透著粉紅色的柔光。

沿著小巷走了個來回,費南終於找到了表叔的雜貨鋪。

門口的紙箱、煙盒和掛起的襪子遮住了小半的門臉,所以剛才費南沒看到它。

門口另一邊是個玻璃煙櫃,各式各樣的香煙擺在其中,被燈光照亮。

兩麵牆的貨架都被放得滿滿當當,油鹽醬醋,鍋碗瓢盆碼放在其間,雜亂而有序。

靠裡的小桌子圍坐著三個人正在吃飯,見他進來,左側的老男人放下碗筷起身:“買東西嗎?”

費南打量了下他,說:“我找費明達。”

“我就是。”老男人眯起眼睛辨認著他。

“阿叔,我是阿南啊!”

“阿南?”老男人麵色一喜,伸手抓著他的胳膊,上下打量著他:“太好了,阿華說昨晚水警抓到了一批偷渡客,我還以為你被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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