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聖子有何計劃?”獨孤惑起身後也沒抬頭,低眉問道。
“你怕我?”敖熾笑起來,“獨孤惑,我和你一樣是妖,你覺得我會想乾什麼?”
仙心負蒼生,魔意欲滅世,而妖,隻忠於自身。
他們是最長情也最偏執的種族,恩怨分明,不死不休,如獨孤一族愛著涿州,便死守千萬年,直至魂飛魄散,或身墮輪回。
“向天帝報仇?”獨孤惑斟酌道。
“天帝?”敖熾嗤笑道,“她也配與我的愛有關麼?”
“我當然是要去找阿雪了。”敖熾眨眨眼,“你不也聽見了,我是為了與她交融才化形的麼?”
獨孤惑:……?
他方才有聽見這種放蕩之語嗎?
“可惜我去不了魔界,隻能等他們回來。既然如此,我便去找阿雪在這世上的留過的痕跡吧。”
“獨孤惑,你沒必要怕。我對攪亂天下沒興趣,也對破壞涿州的安寧沒興趣。”敖熾朝獨孤惑伸手,“借我點法寶嘛,我要去蓬萊。”
老人拄著拐杖,轉身就走。
“獨孤惑,你什麼意思!”敖熾咬牙切齒。
“我隻是有點後悔了。”老人的臉色更麻木了,“你還是睡著比較好。”
雖然嘴上不著調,敖熾還是跟著獨孤惑先回了州牧府,沒有立刻去蓬萊驚動天庭。
這一路上車水馬龍,獨孤惑本以為敖熾會多看兩眼他親手救下的涿州,可少年隻神色淡淡,時而出神,對周遭並沒有什麼興趣。
“敖熾,你對這三界,如何看?”
獨孤惑終於忍不住再度問道。
“三界?”少年在燈火闌珊中站定,眉眼因高挺的輪廓落在了陰影中,將所有光華都斂去。
他忽然笑起來,如風一般。
“與我無關。”他薄唇中吐出冰冷的話語,“阿雪喜歡就留下,不喜歡就毀了。”
“她要快點回來。”妖的笑容愈發甜蜜,“畢竟,我的耐心就快要耗儘了。”
看著這樣的敖熾,寒意再度從獨孤惑心底升起。
他以為妖會與魔不同。
結果,這隻妖還是和魔一樣,快要瘋掉了。
隻怪他錯估了敖熾的情之所在。
魔蠱作用於身,所以敖熾的仙命與魔命受其影響,對姬雪愛欲深重,可以理解。
但妖命竟然也如此……
獨孤惑以為,從未被魔蠱影響過的妖命,不會對姬雪太過執著,而是更在乎他生命中的其他人。
但獨孤惑錯了。
看來,敖熾對姬雪的愛,與魔蠱無關。
甚至他的全部私欲,全部關乎自身的愛,都隻與姬雪有關。
回到州牧府後,獨孤惑將一些隱匿與護身法寶給力量尚不穩定的敖熾,並道:“敖熾,若你要去蓬萊,便順帶去看看被封印的萬淵吧。”
“當初,你與他締結新的主仆契約,原本極其隱秘,可以不被天界發現。”
“可聽聞你與姬雪皆墜魔淵的消息,他還是以暴露自身為代價,從蓬萊下界到涿州,將一物交給了我,此後才被天兵抓捕,帶回蓬萊封印起來。”
一枚白玉鑄成的儲物戒被遞到敖熾手中。
拿過那戒指,敖熾立刻就感受到了姬雪的氣息。
當他將神識探入其中,一段留影便映入他的眼底。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握著儲物戒的手指無可自控地顫動起來。
三百年前的萬淵獄中立著一位少女,白衣勝雪,眉眼如霜。
她雙目空茫,似是發呆,但早已將她的一顰一笑刻在骨子裡的敖熾知道,姬雪這是正思索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