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路4號既不是盤絲洞,也不是白骨窩。
特彆白天的時候,基本連個阿飄的影子都看不見,在傳達室接待的也是一個慈眉善目的正常老大爺——當然,後來郭長城發現,那位大爺也不是很正常,他十分喜歡做骨雕,傳達室角落裡經常堆滿各種各樣的骨頭,突然開窗,黃白的粉末能飄得到處都是。
刑偵科的辦公室窗明幾淨,采光良好,一人一張桌子,一桌一台電腦,旁邊是各種辦公室用品,還有綠色植物,每天下午兩點鐘,會有固定的鐘點工阿姨來打掃衛生,有中央空調,旁邊一個小隔間裡還有冰箱和儲物櫃,裡麵有貓糧,還有酸奶水果等自取的零食。
有一次,郭長城還在冷凍室裡看見一抽屜火鍋專用的那種切成薄片的生肉,一開始不知道是乾什麼的……直到有一天,他看見那個叫祝紅的大美女從裡麵掏出一袋,化了化,然後就像彆的女孩吃薯片一樣,就著血水一片一片地捏著吃了。
第二天祝紅就請假了一天,理由是每月一次躲不開的麻煩。
當然不是大家想的那種理由,因為第三天祝紅來上班的時候,郭長城驚掉了下巴地發現,她竟然拖著一條長長的蟒蛇尾巴。祝紅就這麼吃了好幾天血淋淋的生肉片,又過了兩天,才重新有了兩條腿,恢複了正常的人類飲食。
刑偵科除了美女蛇、假和尚和肥黑貓之外,還有另一位同事,餓死鬼事件過去了半個月,他才帶著一身風塵仆仆出差回來,坐在那一聲不吭地貼了一下午的報銷憑證,然後趴在辦公桌上倒頭就睡,最後被聞訊過來的趙處親自送回去了。
郭長城看過他桌牌上寫著的“楚恕之”,大家都叫他楚哥,可郭長城不大敢主動和楚恕之說話——這人看起來和林靜差不多的年紀,非常非常的瘦,瘦得兩頰都凹了進去,幾乎一副形銷骨立的模樣,這就顯得他五官格外淩厲,總是皺著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郭長城的錯覺,他總覺得對方看自己的時候,眉頭皺得更緊一些。
平時工作不忙,除了郭長城剛來的兩天工作強度大了點之外,他發現這簡直就是“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典型了,一個月也沒有兩三件案子報到處裡來,通常是趙雲瀾點一兩個人過去看一眼,堅決貫徹“管鬼事不管人事”的原則,而人間的案子也大多數都是人乾的,他們多半轉一圈就回來,寫一份例行公事的工作報告。
剩下大部分時間,大家都在各自的座位上看看書,上上網,扯幾句閒話,之後混吃等死地等整點下班。
郭長城這才知道,原來特彆調查處接一個案子的程序很多的——有可疑的案件發生,要先派人去看,看完回來寫份報告,先交給趙雲瀾,趙處再根據這份報告判斷接還是不接,如果確定這件事該歸特調處管,他則需要另準備一份報告,加蓋公章,再往上送,如果是急事,大約等一個工作日左右,上麵就會下文件批複,再把命令傳達到相關單位,明確權責,保證特調處工作暢通無阻,一般直到這時,趙雲瀾才會親自出麵,跟負責本案的公安機關接洽。
七月半那天也不知怎麼的那麼巧,正好是出了人命的緊急事件,趕上人都不在,案發地還在龍城大本營,大慶又嗅到了來自幽冥那一頭的味道,趙雲瀾才會當機立斷先斬後奏,結案以後才把程序給補齊。
為了跑手續,林靜的屁股三天沒挨到椅子的邊。
而郭長城就這樣,在沒有半個案子的情況下,稀裡糊塗地熬過了三個月的試用期,奇跡一樣地留了下來。
而更離奇的是,趙雲瀾似乎也忘了自己當初是怎樣咬牙切齒地要把人踢出去,非常爽快地在郭長城的轉正申請上簽了字。
郭長城漸漸習慣了白天空無一人的人事科,拿著終於轉正的憑證,樂得飄著跑過去備案。
大慶看著他同手同腳的背影,翹著尾巴大模大樣地爬上了趙雲瀾的辦公桌:“男人一定都是善變的,你前一陣子還恨不得把他當個球踢了,現在居然把他留下了。”
趙雲瀾正在低頭發短信,頭也不抬地說:“他身上功德厚得跟牛津字典似的,容易走狗屎運,帶著他當吉祥物吧,另外我覺得這小孩挺逗樂的。”
大慶奇怪地問:“什麼功德?”
趙雲瀾指了指自己的抽屜,黑貓扭著屁股過去把抽屜扒拉開,從裡麵翻出了一個碩大的文件袋,裡麵有文件、義工留念照片、捐款紀念冊等等,幾乎是從十年前開始的,還有一張影印的照片,照的是一張明信片,貼在某個山區小學的牆上,上麵用狗爬一樣的爛字寫著:“你們要好好的。”
大慶吃了一驚:“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郭長城乾的?”
“嗯,他家裡你懂的,從小也不缺錢花,不過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怎麼的,他乾什麼都悄悄的,親戚長輩們誰都不知道,還以為給他的零花錢夠用呢,這小孩這麼多年也一直過得緊巴巴的,所以功德翻倍。”
“哦……難得,難得。”又胖了一圈的大黑貓搖頭晃腦地感歎了一番,賤兮兮地湊到趙雲瀾旁邊,低頭偷看了一眼他的短信頁麵,鄙夷地說,“我說你還行不行了?一天騷擾人家那麼多次,噓寒問暖仨月了,到現在還是約人出來吃飯的水平?”
趙雲瀾把短信發出去,屈指彈了大慶一個腦瓜崩,把貓給彈了個屁股蹲:“慢工出細活,你懂個屁。”
這這當,沈巍的回複到了:“抱歉,今天晚上年級例會。”
黑貓樂得肚皮都快翻過來了,險些從桌子上掉下去:“年級例會,年級例會!啊哈哈哈哈,領導,你吹啊,你接著吹啊,你不是號稱無往不勝無堅不摧嗎?還妹子們看見你眼放光,小零們看見你流口水,碰見軟釘子了吧?哎趙雲瀾你得跟我說說,撞釘子上疼不疼啊?”
趙雲瀾磨了磨後槽牙,有一瞬間很想吃貓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