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沈巍終於在地毯式搜索後,從冰箱上的小櫥櫃角落裡,搜到了一包沒過期的速溶蛋花湯,這是趙雲瀾的狗窩裡除了熱水和藥以外,唯一能下嘴吃的東西。
趙雲瀾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叼出根煙,正半眯著眼睛靠在床頭看著他忙,嘴角掛著一點欠揍的笑,心裡也不知道在腦補什麼。
沈巍大步走過來,沉著臉把煙頭從他嘴裡拽了出來,直接撚滅在煙灰缸裡,然後把沏好的蛋花湯重重地放在他的床頭櫃上:“喝了。”
趙雲瀾眨眨眼,默默地端起碗,一邊喝一邊瞎琢磨——沈老師連被人當街打劫都和顏悅色,居然跟他凶了起來。
他用了片刻,就思考清楚了這裡麵的深層原因,認為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他比較帥,沈巍看上他了。
沈巍想象不出坐在他麵前的這人是怎麼樣的繁忙,竟連喝口湯的功夫都不願意浪費,暗地裡又忙著自戀了一回。
他隻是看著趙雲瀾的屋子越發不順眼,簡直不知道人在這裡麵要怎麼過日子,哪怕是個犯了重罪給囚禁起來的罪犯,臨行刑的時候都要吃頓斷頭飯,哪有把自己弄得這樣饑寒交迫的呢?
他低頭看了一眼趙雲瀾,懷疑這人就算死了,都沒人給他收屍。
趙雲瀾隻聽對方沉默了片刻,忽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說:“趙警官已經不小了,又算是事業有成,也是該找個女朋友成家立業的時候了,還是有人照顧一下比較好。”
趙雲瀾當場讓味精超標的蛋花湯嗆住了,險些把肺管子咳成麻花。
沈巍的手神經質地抽動了一下,隨後他把手放下,藏在身側,緊緊地掐起拳頭。
趙雲瀾沒想到對手是這麼不按規則出牌,這讓他一時不知該出哪一招,過了一會,他找出了應對辦法,把碗丟在床頭櫃上,決心以退為進,使用一下苦肉計。
“你不會告訴我,你沒看出來我是在追你吧?”趙雲瀾故意停頓了一會,放慢了語速,輕輕地說,他慢慢地抬起頭看著沈巍,目光滑過對方的臉,最後落到他那一下繃緊起來的身體上。
從沈巍的角度看,他就像是失望地垂下了眼一樣,本來就看起來有三分憔悴的人立刻像是有十分憂鬱了。
沈巍覺得心坎上最嫩的一塊肉好像被人重重地掐了一下。
趙雲瀾餘光瞥見他的反應,頓覺得意,不過臉上看起來還是很傷心,要笑不笑地提了一下嘴角,有氣無力地對沈巍擺擺手:“那就算了,今天謝謝,我沒事了,你走吧。”
趙雲瀾已經做好沈巍如果走過來,就先撲上去一把抱住他的準備,並為此選擇了一套最佳台詞,沒想到沈巍好一會沒說話,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他已經忍不住想偷偷看一眼沈巍的反應時,對方才啞著嗓子說:“那我……那你好好休息。”
說完,他竟然真的就頭也不回地跑了。
趙雲瀾:“……”
什麼情況!今天張嘴的方式不對嗎?
趙雲瀾愣了好半天,重重地在床頭上的枕頭上靠了一下,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描述此時心情,最後他暈暈乎乎地從床頭櫃下麵翻出了一個萬年曆,翻了半天,翻到當天,看見“忌嫁娶”三個字,終於死心塌地地把今天的事歸咎於“流年不利”四個字上。
那一口氣跟乾饅頭似的,結結實實地堵在胸口,噎得他都快翻白眼了。
趙雲瀾終於再沒有玩遊戲或者上網的心情,他乾脆關了燈,翻身睡了。
臨近午夜,大街上安靜了下來,不遠處居民區裡的燈大多熄滅,樓下車聲漸漸消失,隻有偶爾從窗戶裡射進不知從哪裡來的反光,被嚴絲合縫的窗簾擋在了外麵。
時針與分針重合的一瞬間,趙雲瀾忘了摘的手表上忽然輕輕地響了一聲,睡得似乎死沉的趙雲瀾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而後,一陣打更的梆子聲在濃重的夜色中突兀地響起,好像憑空而來、又憑空而去一樣。
那一下一下的打更聲越來越近,一個平平板板的男聲拖著悠長的尾音,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傳進趙雲瀾的耳朵。
那人吊喪一樣地說:“陰差開路,生魂退避——”
隨後是三聲“噠噠噠”的梆子聲。
趙雲瀾一天都沒拉開的窗簾自動地向兩邊分開,露出結了冰花的窗戶,從縫隙裡透出一點幽幽的白光,靜靜地停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