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棲川鬱時甚至能夠準確地叫出這個人的名字來。
——「夜鬥」。
這是那個在他處於人生中最黑暗的時期時伸手拉了他的一把、給予他饋贈的神明。
隻是這位神明比起百年之後不著調的樣子要顯得更為沉著一點。長發束成了馬尾,露出了輪廓還帶著青澀意味的下頷來,那雙漂亮的蒼青色眼瞳中一片冷然。
有棲川鬱時到今天都能清晰地回想起那時的記憶。
***
他身上穿的是研究所為實驗素材特製的白色衣服,隻是那件衣服此時已經被血汙弄成了亂七八糟且臟兮兮的樣子。
反正亞人就算死了也會複活,要是死亡一起就重新換一件衣服的話也太過浪費了——那些人大概都是這麼想的。
有棲川鬱時已經記不清自己死亡了多少次了。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會選擇記錄下來自己死亡的次數,到了後來被厚生勞動省給抓住——就隻剩下麻木的痛苦了。
這是暗無天日、痛苦到令人窒息的深淵,他被掐著脖子束縛在深淵中,日複一日地啜飲苦痛。數不清過了幾天、數不清到底死亡了多少次。
他隻記得自己在不斷的死亡、重生、死亡、重生。
這份痛苦是沒有儘頭的。
每一天都是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死法,那群瘋子為了測試亞人的極限在哪裡,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到了後來,有棲川鬱時已經不再為痛苦而流淚了。
如果那一次就死掉的話就好了——他有時候會這麼想。
有棲川鬱時的第一次死亡是一個意外。
他讀國中時,班裡有一個抑鬱症嚴重的女孩子絕望自殺,試圖從教學樓的天台跳下來一了百了。有棲川鬱時在她跳下去的那一刻衝出去,抓住了她的手。
但有棲川鬱時自己卡在了一個很尷尬的位置——那裡不是天台,而是天台和下一樓層中間凸出的裝飾物把手,天台上的人無法對他施以援手,而下一樓的人又夠不住他。
那個被他拉住的少女倒是好好地被人從窗口接了下去。
但他就讀的那個國中大概資金全被貪汙了,教學樓可能是什麼豆腐渣工程——那個裝飾性的把手毫無征兆地就斷裂了。
從六層樓高度的地方摔下來還能活麼?
有棲川鬱時親身體驗的答案是:不能。
但一分鐘後,同學們甚至沒有從他墜樓死亡的震驚中緩過來,他就在全校師生的眼皮子底下複活了。
少年在滿地血汙中睜開了璨金色的眼睛。
***
有棲川鬱時跑的很急,他能出逃不是什麼偶然,而是早有預謀——同為亞人的佐藤迫切地需要他這個同伴,而他對於營救被厚生勞動省抓住的亞人十分有經驗。
有棲川鬱時來不及仔仔細細翻找,他從突然離開的研究員的大衣口袋中胡亂抓了一把,掏出了許多零碎的硬幣和關鍵的那張門禁卡。
他從染儘了紅色的衣袖中露出來一截纖細的手腕,手腕上是一道深刻的深紅色的勒痕,那是拘束帶留下來的痕跡。
厚生勞動省對於亞人這樣珍惜的研究對象看的很緊,他剛剛刷開門禁就陷入了緊張的追逐戰之中。IBM很強,但卻沒有辦法單獨對抗整棟大樓集中起來的安保,他隻能被逼上了樓頂。
有棲川鬱時站在天台邊緣時甚至沒有任何猶豫就跳了下去。
不跳,他會被抓出去;跳了,外麵還有佐藤那些人,他說不定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