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仰頭大笑起來,神經質地抬起利爪抓過自己臉頰脖頸的皮肉,留下一道道外翻的傷口,“他們?你們修士爭奪靈氣修行,我用他們的性命助我,跟你們又有什麼不一樣!”
天大一口鍋扣過來,聽都聽到了,自然不能放任這種汙蔑。
“魔族妖族慕強,失敗者就算是被啃食屍體都是咎由自取,但是並不會涉及到人族,”蘭祈皺著眉頭,“沒有人告訴過你嗎?”
“慕強鬥狠天道允許,因為這是在磨礪自己的刀鋒,大道無情,本就給予了鋒刃後,若是殞命便是自身無能,不可攀求大道。”
“但,”蘭祈看著他有些怔愣的表情,反手摸上自己後腰的劍柄,“大道至公,肆意妄為向更弱者揮下屠刀,斬斷的隻會是自己的道。”
“不可能!不可能......!”
“他明明......他......”
“他說了什麼重要嗎?”
“那個在皇城玩弄人命,無法無天的魔,”慕清規輕笑了一下,“如今又焉在?”
周圍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間,慕清規看著江春驟然停頓的動作,立刻握緊了腰側長劍,足下步子一變便要飛快出劍。
但有人更快,木劍的劍尖因為飛快破空而染上一點迅猛的白,仿若雷電一般挑開了江春周圍濃稠的黑霧,狠狠戳進了魔氣最濃厚的心臟位置。
這一劍又快又狠,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動作,單純的一刺便知功夫。
若是蘭祈手中的是一柄開了鋒刃的真劍,如今應當已經出了浮生塔了。
但他手裡的隻是一柄木劍,一柄最普通的木劍。
並非什麼靈木,甚至就連碧虛山上的木料都不是。
劍骨刃心從體內會孕育半身劍,藏在本體的鋒刃不會允許有任何除了自身以外的劍刃握在主人手中,這是天下名劍的傲氣與尊嚴。
而同為劍骨刃心的逍遙子顯然十分清楚這一點。
他專門帶來的木劍是人界隨處可見的材料,就連澆進劍心用來模擬重量的鐵水都是凡鐵。
完成這一切的鐵匠也不過是人界最普通的鐵匠,甚至都不會鑄劍。
而這也意味著,這柄木劍並不足以承載能震碎魔核的靈力,甚至過分一些的外力都足以將其折斷。
蘭祈當然是身負劍骨刃心的劍道天才,若不然也做不到憑一把凡木破開魔霧,甚至直直刺進了半魔的心臟。
並且憑借自身的戰鬥本能敏銳地發現,自己的妖力與魔氣尚不足以撕開對方的屏障,唯有靈力能作為一往無前的鋒刃。
靈力,天道對遠不如其他兩族強悍的人族賜下的恩惠,甚至慷慨地允許這孱弱的種族借用自己的各項權柄——
三族之中,唯有人類可以借用自然與五行之力。
此時此刻,年輕的劍骨刃心敏銳察覺到了自己與對方的差距,並且在電光火石間洞悉了自己最有可能製勝的武器。
但他還是太年輕了,尚未成年的時候。
妖魔兩族的所有血脈傳承唯有成年後才會完全激發,一方麵是因為太過強悍的力量會對相對脆弱的身體造成負擔。
另一方麵,幼年期並不成熟,很容易成為其他妖魔攻擊掠奪的對象,要是幼年時便掌握擁有本族全部傳承,便容易被其他妖魔獲取本族的完整力量。
所以妖魔的血脈力量並不會在未成年時完全激發,這是對幼崽本身的保護,也是對族群的保護。
若是他的父母在此,光憑一身成年妖魔的強悍血肉就能要對方退避三舍。
剛拜師不過幾個月的師尊,逍遙子也能不借外物,以指做劍,一身煌煌劍氣頃刻間便能刺穿對方的心口。
但他不能,直到自己的劍尖再不能進入一分,這個時候蘭祈才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不算完全正確的戰鬥判斷。
他是魔族與妖族的後裔,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戰鬥中一瞬間的錯誤會帶來怎麼樣的慘痛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