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仍然慵懶到漫不經心,氣息卻在發顫:“洛修斯,你是誰?”
洛修斯,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裡咯噔一下什麼感覺。
他閉上了嘴,微笑著沒有說話。
沉默是金。
奈亞拉提普冰冷的手驟地捉緊在銀發少年單薄的肩膀上,像要捏碎他的骨頭:“主……”
妖族的君王眼中浮出一絲茫然,像遇見了他一輩子都想不通的問題。
“……與你心意相通,是真的?”
沒有認出來。
隻是錯覺。
銀發少年溫和道:“是的。”
“為什麼?”已經活了漫長的年月的君王好像又回到了上千年前,他仍是那條懵懂無知的黑蛇,獨自喃喃,“為什麼你可以,洛修斯……你是誰?”
奈亞拉提普靡麗的麵容上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孩子氣,他蹲下身,抬眼看著銀發少年,輕聲問:“你在我眼前,主會注視你嗎?”
“會。”
他笑了,但沒有了那種淫/靡的色彩,隻是單單純純的一個笑,懵懂無知時的一個笑:“我在你身邊,主會看到我嗎?”
銀發少年靜靜地注視著妖族的王,撫過他發頂,說:“會。”
奈亞拉提普怔了很久。
他不知曉主為何會選擇洛修斯。
隻是洛修斯明明長了一副酷似薩澤杜斯的臉,言行舉止卻像極了那位世間的神靈。
奈亞拉提普突地釋然了。
他可以嫉妒天使,嫉妒薩澤杜斯,嫉妒任何一個比他後來卻受主寵愛的造物——
但他無法嫉妒與神靈相似的洛修斯。
洛修斯提出的賭注,他選擇的懲罰,所謂的“當三天寵物”不過是他下意識認定,在洛修斯身邊,必定能尋覓到神靈的蹤跡。
他的主,他發自靈魂濡慕、眷戀的主。
他以為時間已經讓他的渴望磨得乾乾淨淨,但一旦重新提起,又野火燎原,發而不止。
“主要與我見麵嗎?”奈亞拉提普低下頭沒再去看洛修斯。
“是的。”
“什麼時候?”
銀發少年微笑:“等我成為最強勇者,我離開諾提拉前。”
說實話,洛修斯,包括規則,一直沒想明白最強勇者哪裡有問題,一提起這幾個字,角鬥場交接獎賞的妖族眼神變得一言難儘,奈亞拉提普的眼神也變得一言難儘。
分明剛剛洛修斯看見奈亞拉提普還異常乖巧地低著頭,一聽“最強勇者”四個字突然抬臉瞧了他一眼,好像是要看看他腦子裡的水一樣。
洛修斯又不讚同地皺起了眉毛,收斂起臉上的微笑,說:“你答應過我了,不能反悔。”
奈亞拉提普站起來,坐到少年身邊,抬臂將少年搡倒在床上,他身軀修長,撐在洛修斯身上,拿手蓋住了洛修斯的臉,在他脖頸間嗅了嗅,說:“你和主身上的味道一樣。”
洛修斯躺床,一動不動。
隻是眨了一下眼,眼睫掃過奈亞拉提普的掌心。
奈亞拉提普說:“都沒有味道。”
洛修斯來之前熏過香,可現在已經沒有味道了。
洛修斯像沒聽見奈亞拉提普在說什麼,淡淡道:“我要成為最強勇者,但我的名望該與我的功績匹配,我現在並無功績,不配得到最強勇者的勳章。我可以為你解決諾提拉不正義的敵人。”
少年因為瘦,臉小小的,被奈亞拉提普一隻手遮住了七七八八,聲音從奈亞拉提普手指縫裡傳出來,聽上去又悶又正經。
奈亞拉提普手心癢癢的,鬆開了手,屈腿坐到一邊,說:“你想創立功績?”
“是的。”
奈亞拉提普看著洛修斯的臉笑道:“這樣如何,你認識薩澤杜斯嗎?”
銀發少年謹慎回答:“見過。”
奈亞拉提普挑眉:“最強勇者能給你帶來的名望有限,如果你願意揍薩澤杜斯一頓,我可以讓你成為妖族的大祭司,地位等同於人族的教廷聖子。”
銀發少年的眉毛又皺起來了:“為什麼,這不是勇者的功績。”
奈亞拉提普輕笑著說:“把地獄裡的壞蛋揍一頓,是最強悍的勇者功績。”
“薩澤是壞蛋嗎?”
奈亞拉提普篤定回答:“是的,他壞透了。”
“我的確會去尋找他,然後擊敗他。”洛修斯說,“但不是現在,現在我不會前往地獄,所以我無法完成你的要求,成為妖族的大祭司。”
奈亞拉提普眼尾帶笑:“如果你許諾日後會去揍他一頓,也可以成為妖族的大祭司。”
洛修斯神態平靜地思索了一會兒,慢慢問:“我擊敗他,算不算‘揍他一頓’?”
“算。”奈亞拉提普眼中興味頗重,打量著洛修斯的這副麵孔,“不過你要打不過,去薩澤杜斯麵前逛一圈,也算揍了他一頓。”
“為什麼?”
“因為他會生不如死。”奈亞拉提普語調帶著笑,聽不出情緒,“陷得太深的可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