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無論洛修斯是主還是規則,都是主在人間唯一的蹤跡。
主不想再讓謝菲爾德與洛修斯有所交集,但他沒有理由拒絕謝菲爾德的這個要求。
主應允了。
還好,到目前為止,謝菲爾德還沒來找他。
在路上,規則沒事做,又將原本的洛修斯的命運軌跡寫了一遍,形容詞豐富,修辭手法繁多,像講了個長篇故事。
洛修斯也沒事做,於是每天靠看規則編纂的天命之子人物傳記打發時間。
過去他對天命之子的命運線興趣寥寥,所以也了解不多,隻大致知曉洛修斯要成神,代替他的位置。
洛修斯是世界的大命運線指定的天命之子.
世界的大命運線不是神,也不是任何形式的意誌存在,比如規則這類。它是在世界之外對世界未來發展軌跡的乾涉,主要創造世界,就是世界大命運線中的預定軌跡。
上萬年來,大命運線出現的乾涉除了讓神靈創造世界,隻有天命之子要成神。
規則興致勃勃地寫,洛修斯興致勃勃地看。
看完了後,洛修斯發現規則的確幫他省略了十分之九的天命之子的成神步驟,隻留下了乾翻八個種族的王這一步。
還有十分之九的核心。
比如邂逅教廷聖女、王國公主、魔族大公、妖族城主,等。
以上皆為女性。
在上天堂與神明決戰時,洛修斯身邊有了八個情人,一個種族一個。
像現在他置身的東教區的布魯克王國,王國唯一的公主是原本命定的七月份下一屆聖女,也是洛修斯的情人之一,占有人族情人的位置。
提到聖女,原本洛修斯的命運軌跡裡,洛修斯沒有成為新任聖子。
沒有成為主的信徒。
教皇閣下在天命之子的命運線裡十分淒慘,洛修斯大致看了看,忽略去規則用來潤色的修辭和連篇的形容詞,教皇閣下仍然是一個卑鄙無恥、心有齟齬的偽君子,對可憐的布魯克王國公主、來日的聖女大人、兼任洛修斯八分之一情人的緹娜心懷不軌,多次脅迫緹娜向他的淫威屈服。
但在教皇閣下得手之前,他無可饒恕的罪行被正義的天命之子發現了,於是天命之子闖入公主的宮殿,以公主的騎士身份發誓,公主的貞操將與他的性命共存亡,他必將以死守衛公主。
再於是,第二天公主就被來到布魯克王國的教皇閣下帶回了教廷。
而天命之子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尋寶修煉的道路。
直到三個月後,苦命的王國公主與天命之子忍辱負重,洛修斯每日全力修煉,王國公主每天在教廷以死保衛貞操。三個月後,洛修斯前往神心國,厚積薄發,終於一舉掀翻教皇閣下本人,將可憐的公主拯救了出來。
並在當晚帶走了公主守衛了三個月的貞操。
算算時間,正好在六月份。
現在就是六月份。
如果套用洛修斯在路上聽過的勇士故事模板的話,在這場乾翻教皇的起義戰裡,公主還是美麗的公主,而惡龍必然就是教皇閣下了。
二缺一,還差一個勇士。
這個勇士必然是洛修斯。
銀頭發的少年坐在街邊的麵包鋪裡,銀麵具下的雙眼注目著桌上的長棍麵包,似乎有些躊躇——
他現在已經在布魯克王國的都城了。
在原本天命之子的命運線裡,洛修斯救出了公主,殺死了教皇,但他本人實力隻是暫時被激發,日常水準遠遠沒達到能殺死教皇的水準,於是被龐大的教廷力量在人間追殺——因而得以聞名人間,成為人間新的傳奇。
這是很強大的名望。
洛修斯殺死教皇後,人間無人不知有一個紅頭發綠眼睛的少年,殺死了世間最強悍的人族。
所以洛修斯現在在猶豫,要不要通過天命之子原本的命運線,來為自己獲得新的名望。
他很猶豫不決。
猶豫不決具體有三個原因,一是他該不該殺死弗拉德。
二是如果他救出緹娜公主,該不該把她按照原本的軌跡發展成自己的情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或者說是最致命的問題——
因為之前他在人間做過的事的影響,現在弗拉德根本沒來布魯克王國怎麼辦?
勇士故事的前提,教皇閣下出現在布魯克王國,並對花園中的緹娜公主一見鐘情。
現在前提被他弄沒了。
洛修斯歎了口氣,把麵具向上推了推,咬了一口長棍麵包。
正好是正午時分,麵包鋪的老板在櫃台上趴著昏昏欲睡,門外的長街一片安寧,鮮少有誰在這樣接近盛夏的正午烤著日光出來瞎晃悠的。
但洛修斯聽到了馬蹄聲,聲音沉而重,像載滿了穿著鐵鎧的騎士,多卻不雜,顯而易見的訓練有素,從遠處向近處來,越來越響。
果不其然,不多久,洛修斯從麵包鋪大開的木門中,看見了為首一匹栗色公馬,油光水滑,鬃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上麵坐著一個高闊的男人,黑鎧黑麵簾,在暑熱下好像感覺不到高溫,大抵力量出色。
後麵齊齊整整的隨著三排騎士長隊,一般無二的黑鎧黑麵簾,連馬匹都毛色一致,街麵已很寬闊,卻容不下他們的氣勢。
在櫃台上將睡未醒的麵包鋪老板一下子驚醒了,跑到門口仰臉嘖嘖張望了好久。
內屋聽到馬蹄聲跑出來一個半大的少年,嗖地竄到老板身邊,豔羨敬仰地看著經過的軍隊,小聲問:“父親,他們是誰?”
“黑鷹之軍,王國最強悍的精銳軍。”
“他們就是黑鷹?!”少年驚呼,“他們為什麼會進都城?”
“這……肯定是有大人物要來了……”
“什麼大人物能讓黑鷹來?連陛下禦征凱旋歸來那次黑鷹都沒進都城呢!”
“不會那個傳聞是真的吧……”老板低聲喃喃。
“父親你在說什麼?”
中年男人麵孔上浮現出像在提及神明的敬畏:“教皇足下,有傳聞說這位大人會蒞臨我們的王國。”
“什麼?!”少年大吃一驚,纏著父親把傳聞仔細講給他去了。
坐在桌上正在嚼木頭似的艱難吃著長棍麵包的少年停下了他嚼木頭的嘴。
前提又好了?
規則知道洛修斯在儘量避免使用主的力量,於是友情詢問:“需要我為你看看弗拉德現在在哪嗎?”
銀發少年沒吭聲,已經把長木頭棄若敝屣似的丟回了盤子裡,站起身,扶正了銀質麵具,又整理好了他新買的黑絲綢長衣和紅披風,擺正了他民間戲法師的儀表,出了麵包鋪。
到出了門,洛修斯才和聲回答:“不用了。”
但規則看出來了洛修斯對到達布魯克王國的教皇有想法,於是寫:“教皇的確到了布魯克王國,你真準備按照洛修斯原本的命運線殺了他嗎?”
洛修斯在向皇宮的方向走:“他不該死去。無論他是否秉持了主的意誌,人間都在他的控製下有了長久的秩序。”
規則又寫:“那你準備怎麼辦?”
洛修斯垂在身旁的手悄悄搓了搓衣角,沉穩道:“我想先進入王宮與緹娜公主見麵,再看情況行事。畢竟一切的前提是弗拉德對緹娜公主不軌。”
“也對,”金色字跡寫得歪歪扭扭,像被熾烈的陽光照化了,“那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找個正當的方式與緹娜見麵,原本的洛修斯是參加了王國藥劑師大會,成為了布魯克王國最出色的藥劑師後被國王接見順便結識了緹娜……”
“但這個比賽昨天剛結束,你還得另找辦法,或者你可以直接在半夜出現在緹娜公主的床上……”規則滔滔不絕,但寫著寫著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等等,你剛才是不是麵包沒付錢?”
洛修斯:“……”
*
布魯克王國,都城,準入察視署,離皇宮大門一萬三千四百尺。
“順理成章地進入王宮,現在有三個選擇,”金色字跡在洛修斯麵前條理分析,“一,是殺死昨天那個獲勝的藥劑師,扮成他的樣子被國王接見。
“二,殺死遊曆到布魯克王國要為王室成員表演馬戲的月亮馬戲團中的一個成員,扮成他的樣子,為王室表演馬戲。”
“三,去參加飛行棋大賽,成為最強飛行棋家,可以陪公主在閒暇的時候下飛行棋。”規則停了一會兒,又寫,“但參加飛行棋大賽需要你的身份證明和你父母以上三代人的身份證明。”
洛修斯沉默著,沉默了許久,問:“最強飛行棋家?”
規則:“對,贏了這個比賽,你就是布魯克王國最強的飛行棋家,甚至是人間最強的飛行棋家,這是被布魯克王國所有人族承認的榮譽。”
“比賽在哪報名?”
——三天後。
王室的準入察視署,王室的侍衛們檢查了一個銀頭發的少年。
他是今年的飛行棋大賽冠軍,像從土裡冒出來似的,在棋圈默默無聞,但突然摘下了飛行棋大賽的桂冠。
飛行棋是發自於東教區的一種棋類娛樂活動,策略性很高,因為受到布魯克王國的王室青睞,在布魯克王國十分受歡迎。
每年會舉辦一屆飛行棋大賽,獲勝的冠軍可以去陪王室成員下棋,所以這個比賽很熱門,可誰也沒想到今年的冠軍會是一個從來沒聽說過名字的小孩。
“您需要換掉你所有的衣服並接受檢查,”侍衛公事公辦,“我們需要保證您不會攜帶任何有可能造成傷害或毀壞的物品。”
銀發少年早被勒令摘了麵具,披著他紅色的披風,皺眉問:“我需要把衣服全都脫掉嗎?”
“是的。”
仆人們彬彬有禮地扒掉了銀發少年的衣服。
然後掉出來了兩個東西。
一個是一塊鐫刻著“妖族大祭司洛修斯”的方銅牌。
另一個是一個紅本本,打開後,是“最強飛行棋家榮譽證書”。
仆人拾起這兩個東西,指著那個銅牌子:“請問這是什麼?”
少年小心翼翼地從仆人手中接過他的方銅牌和紅本本,嚴肅道——
“這是我的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