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褻瀆了神。
他知道神是萬知萬能的,他知道神知曉他在窺視神,他知道神知曉他在看著神明的軀體褻瀆神。
可這隻會讓弗拉德更脹疼。
他要擁有神。
於是卑劣的小人變成了虛假的偽君子,他戴上與主姿態如出一轍的假麵,建立了教廷,將對主的信仰像普照人間的陽光一樣照向人族的每一個角落。
教廷的建立,停止了人族的紛爭。所有人族都有了共同的信仰。
一百年過去,五百年過去,一千年過去——教廷在被建立,可弗拉德的軀體在漸漸腐朽。
強悍的力量給予了他長生,可這具人族的軀體永不可能永生。
於是弗拉德向黑暗索取了永生。
他得到了永生,和一個將背負終生的詛咒——
你所求者,終將求而不得。
這是他最恐懼的事。可弗拉德沒有選擇了,背負詛咒,或者死。倘若沒有永生,他會在主從沉睡中醒來前老死,他仍會求而不得。
他隻能等待破除詛咒的出路。
弗拉德預示未來的能力讓他看見了出路。
在布魯克王國的緹娜公主身上。
——倘若緹娜心甘情願地死在他手中,詛咒會出現轉機。
這是一個模糊而凶險的概念,會出現怎樣的轉機,弗拉德看不見,他隻看得見出現轉機的希望和九死一生的凶險——他可能會因為緹娜死去。
但他仍到了布魯克王國。
他想擁有主。
想得疼。
*
教皇微笑著聆聽眾人的傾訴,閣台下前花園裡的光景卻在他眼前一清二楚。
初夏花園裡許多花正值花季,像打翻的粉紫調色盤,霞彩似的柔軟爛漫,花一樣的蝴蝶落在花蕊上,寬翼輕扇。
穿著薄紗裙的少女像花園中綻放的洋桔梗,清新淡雅,蹲在花盆前眼睛笑得彎彎的。
教皇閣下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從少女身上掃過,餘光落在她身旁的人上——
金環似的瞳孔微微一縮。
銀頭發的少年蹲在少女身旁,戳著花梗,帶著和緩的笑意,似乎心情愉悅。還頂著那張能讓教皇閣下惡心得閉不上眼的臉。
為什麼洛修斯會出現在布魯克王國?!
令人作嘔。
陰魂不散。
教皇閣下發誓他這輩子都不想看見洛修斯還有薩澤杜斯的臉,也不關心這兩個厚臉皮的造物的死活,他隻是偶爾會想用洛修斯的不幸來取悅自己。
世間的秩序已經趨近於平衡,突然冒出來一個主的寵兒隻會威脅到原本的平衡。
所以其他種族的王該排斥厭棄這個對目前穩定的平衡有威脅的“寵兒”。
但當教皇閣下偶爾想取悅自己的時候,卻他媽發現那幾個王都像腦子進了水似的,一個比一個客氣。
還他媽有喜歡上洛修斯的。
當偶然發現不死族的王喜歡上了洛修斯的那天,教皇閣下惡心得一天沒閉眼。
他對洛修斯充滿了惡意。
他甚至懷疑洛修斯有意來勾引各個種族的王來為自己尋求庇護。
這個可能性相當高。
教皇閣下至今還在教廷留存著洛修斯挑釁他的證據——兩盒同性上床的潤滑油和一決雌雄的挑戰書。
當教皇閣下剛剛收到那兩盒潤滑油時,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洛修斯的挑釁。
他懷疑洛修斯懷著和他一樣的心思。
洛修斯也想瀆神,洛修斯還知曉他想瀆神。
所以下戰書,羞辱他、譏諷他對主的心思,來襯托自己才是能和主發生實質關係的那個。
弗拉德好久沒有遇見過這樣卑鄙的人了,又想瀆神,又惡劣地勾引其他種族的王,連一心一意地對待主都做不到。
罪不可恕。
教皇閣下想到這裡忍不住有點委屈,他哪兒比不上洛修斯那個三心二意的小屁孩,主就是去寵愛洛修斯那樣一個浪蕩子,也不肯多看看他。
他比洛修斯高,長得也比洛修斯好看。
除非洛修斯那一半的妖族混血是驢混血,他肯定比洛修斯大。他夠硬,又學得快,做兩次活也好了,不比洛修斯強嗎?
洛修斯那張和薩澤杜斯有七八分相像的臉讓教皇閣下越看越刺眼,隻覺那張臉比正午的太陽還讓人不想直視,讓他恨不得一腳碾爛那張勾引主又勾引王的臉。
不知不覺,教皇閣下就盯洛修斯那張臉盯了半個小時。
隻恨不能像跟薩澤杜斯打架那樣直接衝上去跟他打一架。
座下的貴族們斯文、敬重地傾訴著,有幸讓教皇大人來到他們的王國,即使主不會注目這樣的事,受到教皇大人的青睞,幾乎能保證王國接下來仍能維持百年昌盛。
教皇始終端坐在上位,時而頷首,肅嚴得不容侵犯。
國王宣述完王國目前的信仰普及情況,正要起身行禮感謝教皇足下的傾聽,教皇露出一絲微笑,和聲道:“台下花草蓊鬱,不如前去一看,不知陛下可否願意同行?”
國王受寵若驚:“蒙教皇足下厚愛。”
*
洛修斯眼尖地在上層閣台上看見了正在向下走的侍衛——
侍衛向下走,說明閣台上的貴族也要向下走。
弗拉德要下來對公主殿下一見鐘情了嗎?
洛修斯沉吟片刻,看了一眼被侍女撐在傘下一心撥弄花瓣的公主殿下,又看了看閣台上晃動的人影,不聲不響地跑到幾十尺外的一株樹底下,藏在樹後向公主看。
身邊跑了一個人,緹娜也不瞎,她抬頭問侍女:“洛修斯怎麼跑了?”
侍女正要回答,忽地看見遠處正在向這邊走過來的陛下和教廷的那一行大人們,瞪圓眼道:“公主殿下,教廷的大人們和陛下他們正在向前花園這邊來,您要回寢宮嗎?”
緹娜嚇了一跳,撥掉了一片花瓣,抬頭怔怔地望向遠處過來的人行。
她是布魯克國王最小的女兒,也是最受寵的女兒,一向活潑,王室的禮儀規矩沒有把她管束得太死——她知道自己該走的,甚至今天都不該來前花園。
可緹娜想起教皇英俊溫和的麵龐,心臟突突突跳了起來,紅著臉小聲道:“不了,父王不會怪責我的,我繼續在這裡吧。”
侍女輕輕歎了口氣,繼續為公主殿下撐傘遮日光。
洛修斯在樹後沉穩地觀察現狀——
惡龍要和公主見麵了。
如果弗拉德敢當眾宣淫,他作為最強勇者隻能出場了。
教皇閣下不緊不慢地穿過白石徑,向花叢中的少女走去。
密實的花草遮蔽住了少女纖細的身影,隻若隱若現的露出一點紫色裙角。
他知道他來布魯克王國是來找這個能破除他詛咒的人族公主的,但洛修斯那張極其可恨的臉像生了根似的在教皇閣下的頭腦中來回晃動,和薩澤杜斯重疊在一起,讓教皇閣下幾乎要維持不住儀態去掐死洛修斯或者薩澤杜斯。
這讓教皇閣下甚至忽略了花叢中的少女。
他冷冷地抬眼一看——
洛修斯怎麼躲在樹後?
畏手畏腳,不敢見他嗎?
教皇閣下修長的腿停駐在公主殿下身側,同行的國王露出斥責的神色:“緹娜,你在這裡做什麼?!身為公主沒有一點公主的儀態,回到你的寢宮去!”
第一次被父王斥責的緹娜愣了一下。
她不是那樣容易哭的女孩子,可父王在她情竇初開的對象麵前貶斥她,緹娜臉火燒似的紅,眼睛也紅了,提起裙子轉身就跑掉了。
教皇冷眼旁觀,沒有搭腔國王,沒有拉住公主。
也沒有白日宣淫。
洛修斯低聲對規則道:“和原本的命運線出現不同了,弗拉德沒有向國王提出今晚讓公主殿下來找他的要求。”
規則正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呀?這總不能是你的影響吧?教皇都已經來布魯克王國了啊。”
洛修斯可以看到造物的想法,但他不看。
而規則看不到。
所以兩個意誌體,對教皇正暗中盯著隻在樹後麵藏了一半身子、連躲人都躲得這麼敷衍的少年,並惡狠狠地想怎麼給少年來點驚喜這件事,一無所知。
弗拉德沒有白日宣淫,洛修斯隻能兩手空空地回了他在王宮的住處。
他在王宮還算待遇不錯,住王室侍衛居住的高級單人套間。
洛修斯回到住處時,看見美麗的公主殿下正趴在棋盤上“嗚嗚”地哭,洛修斯走過去,訝異道:“你怎麼了?”
公主殿下今天趕走了所有侍女,隻有她一個人,和洛修斯共處一室。
“陪陪我好嗎?”女人的聲音,似乎就是緹娜。
“怎麼陪?”洛修斯的聲音,帶著一點兒顯而易見的緊張。
“陪我來幾次。”
“唔……十次可以嗎?”
教皇閣下站在洛修斯住處的門口,頓住了推門的手。
——來十次?
“十次也才半個小時,二十次吧。”公主抱怨。
——十次半小時,一次三分鐘?!
少年嗓音仍然很溫和:“我讓讓你,爭取一次四分鐘。這樣就少幾次了。”
公主帶著哭腔軟軟地“哼”了一聲。
教皇閣下天陰欲雨似的沉下來。
不要臉的洛修斯,勾引了王勾引了主,還來勾引公主?!
一次三分鐘,連來幾十次,洛修斯他媽是個什麼東西??